伊犁纪事诗·洪亮吉
毕竟谁驱涧底龙,高低行雨忽无踪。
危崖飞起千年石,压倒南山合抱松。
嘉庆四(1799)年八月洪亮吉上书言事,因言词切直,皇帝震怒,被流放到新疆伊犁,次年四月被赦还,前后不足一年。《伊犁纪事诗》四十二首写于嘉庆五年三、四月间。组诗中描写了伊犁美丽景色及其有异于中原地区的独特风俗。此诗写出了伊犁暴风骤雨来去之疾及其巨大威力。
初夏风雨本来就有其来也疾、其去也速的特征,作为内陆性气候的伊犁则更是如此。首句并未直接写风雨,而是以设问方式写风雨之象征——龙。《淮南子》中就说过“蛟龙潜于川”,又云:“人不见龙之飞举者,风雨奉之也。”也就是说平时蛟龙潜伏于深渊,待其飞腾翱翔,必定风雨大作。诗人于起句中问道:是谁把蛟龙从涧底驱赶而出,令其兴风播雨、忽高忽低地上下飞行、忽而又不见踪影?此句与第二句描绘出雷霆震荡、天坼地裂,天矫的巨龙从深潭渊涧中腾空而起、裹风胁雨、穿行于云烟雾霭之中的情景。这两句以叙述形式设问,于冥冥之中逼出一个主宰者来,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造化。正是由于造化之伟力才能改变沉了千年的大自然,于是引出了下面二句。
“危崖”两句再现了暴风雨的威力。它以雷霆万钧之力、摧动悬崖之上屹立千载的巨石,巨石飞落又压倒了南山合抱的松树。风能把巨石吹动,其力量已很可观。岑参在《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写新疆轮台之风:“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乱滚满地走。”这只是风摧石走,而且是“碎石”。如果说岑诗近于写实的话,洪氏则更为大胆地突出风雨的威力。为此,他采取了递进写法。第一步写石被吹“飞”、吹“起”,第二步写此石还是千年不动的巨石,第三步写此石之“巨”,竟将“合抱松树”压倒。这种描写令人对大西北气势磅礴的暴风雨感到不寒而栗;同时,这种自然界中的壮美也会唤起人们的无比豪情。洪氏写于遣戍途中的许多诗篇交织了这两种情感。
张维屏在《听松庐诗话》中说洪诗“善状奇境”。洪氏不仅善于客观地记录奇境奇景,而且往往在奇境奇景的基础上进一步采取夸张的写法使之奇中更奇。这首诗就是如此。
(原注:伊犁大风每至,飞石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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