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许天植见山楼·严遂成
绿树疏灯落烬迟,梦醒如中薄寒时。
风通花气全归枕,月转楼阴倒入池。
如此夜深犹有笛,可因春尽竟无诗?
开门便赴寻山约,酒熟茶香短簿祠。
孤灯客宿,转彻难眠,作者在清寂的暮春之夜因景生情,萌发出寻山访友、把酒吟诗的意愿。
在友人“见山楼”夜宿,春寒迫人,催醒了梦中孤客,此时的所见所闻,不但是江南山村特有的光景,更带有静夜的几分凄清、几分幽美。楼头疏灯忽闪,树影婆娑,室内微火已见余烬,点出诗人身临的时与境,由于在春季,所以“风通花气”,微风吹拂,将阵阵花香送进楼中;由于在夜晚,所以“月转楼阴”,楼影随明月移动,倒映于碧池。自然而富于生趣的描绘,都切时切境。
这种春的气息,夜的景色,本是诗人感受的客体,诗中却呈现着真切的主动神态。春风、花气似有心与孤客作伴,竟然“全归”枕上;月光、楼阴也似着意为山水增色,而“倒入”池中。楼外的动景映衬出见山楼的静美,暗示出良辰的悄悄流逝,也为诗人赏春、惜春的情感意向作了铺垫。
后四句由对春夜的感受,转向对排遣孤寂情怀的寻求。“如此”两字总括上文,自然引出诗人的主观心绪。悠远的笛声,不仅烘托出深夜的寒意和楼外的空旷,也表明受这般夜景触动而不眠者尚有人在,“犹有笛”与其说是夜深犹有笛声,不如说是犹有听笛人。笛声催发出诗人对春天的依恋之心,对于严遂成这样的善诗者来说,由此深受感触,不禁要以诗咏叹春之将尽,是极其自然的。何况,在“春尽”之际,诗人无法倒转日月,让春天常驻,求助于笛声消磨这难挨的时光,固无不可;但自己既也有排遣此情的能事——作诗,又何必借他人杯酒呢?他人以笛送春,我则以诗送春!“可因春尽竟无诗”,这是诗人高度自信和责任感的体现;作为诗人,他有责任为春尽而歌,作为诗人,他也有自信能写出春尽时的佳作。其实,他的自信,在颔联早已得到了证实,那不是暮春时分极贴切的佳句吗?
当然,仅以诗送春,还是不够的,因为春降临到人间,不是为人怜惜的,而是供人赏爱的,只有追上行将逝去的春光,再一次尽情享受,这才不负春的心愿。“开门便赴寻山约,酒熟茶香短簿祠。”到诗的尾联,诗人的身已跨出了见山楼,诗人的心已飞离了见山楼。他要赶紧去赴友人的游山之约,这见山楼虽不乏春天景趣,但终嫌孤寒难消,如果在姑苏名寺与佳朋挚友寻山探胜,在阵阵茶香中把酒吟诗,重演昔贤风流,该是何等的惬意。将见山楼内产生的惜春之情引向更广阔的空间,将笛声的单向传送变为共同的赏春行为,这样也许才能写出贴近自然、不负春光的诗作,才能充分抒发对春天的挽留之情。
这首诗次序井然,一气呵成,是写暮春时节的佳作。中四句尤佳,颔联以实写胜,颈联以虚写胜,全诗因而也具有虚实相映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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