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行贿事·〔唐〕李肇》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唐〕李肇

裴佶尝话：少时姑父为朝官，有雅望。佶至宅看其姑，会其朝退，深叹曰：“崔昭何人，众口称美，此必行贿者也。如此安得不乱？”言未竟，阍者报寿州崔使君候谒。姑父怒呵阍者，将鞭之。良久，束带强出。须臾，命茶甚急，又命酒馔，又命秣马饭仆。姑曰：“前何倨而后何恭也！”及入门，有得色，揖佶曰：“且憩学院中。”佶未下阶，出怀中一纸，乃昭赠官千匹。

——《唐国史补》

〔注释〕　阍者：看门人。　使君：对州郡长官的尊称。　：粗绸。

唐代官场贿赂公行，特别是外官对京官，每年都要有所馈赠。本文叙述的就是由唐德宗时大臣裴佶口述的一个行贿受贿的故事：行贿的是寿州州官崔昭；受贿的是裴佶的姑父，文中没有记下他的姓名，当是“为亲者讳”的缘故。

故事一开头就说，姑父在朝中做官，“有雅望”。这天少年裴佶到姑母家看望，正逢姑父退朝回来，深深地叹息说：“崔昭算个什么东西，大家都称赞他，这一定是他到处行贿的缘故。这样下去，天下怎能不乱呢？”一副正人君子忧国忧民的样子，骨子里却是埋怨崔昭到处行贿，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话音未落，看门人来报告，说是寿州崔使君等候拜见。这时姑父却装起假正经来，又是“怒呵阍者”，又是“束带强出”，然而顷刻之间，态度大变，“命茶甚急，又命酒馔，又命秣马饭仆”，连姑母都觉得莫名其妙，以致发出“前何倨而后何恭”的疑问来。

待到姑夫回到内室，面带喜色，向裴佶拱手说：“你先到书房休息吧！”还没有等到裴佶走下台阶，姑父就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看，原来是崔昭赠给了官绸一千匹。

这是一篇绝妙的讽刺小品，作者通过对“前倨后恭”的细节描写，把裴佶姑父这个封建官僚口是心非的肮脏面目刻画得淋漓尽致。故事多角度地使用了对比的手法：开头着意点出的“有雅望”与后面叙述的受贿秽行相对比，姑父在崔昭来前的“退朝深叹”与崔昭来后的“入门有得色”相对比，接待崔昭的“前何倨”与“后何恭”相对比：所有这些，都激起了读者强烈的憎恶之心。故事结尾处写姑父急于要知道贿品的内容，一面支使裴佶走开，一面匆忙掏出怀中一纸细看，把这个贪官的灵魂深处暴露在读者面前，尤为传神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