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座·〔明〕张大复》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明〕张大复

一鸠呼雨，修篁静立。茗碗时供，野芳暗度，又有两鸟咿嘤林外，均节天成。童子倚炉触屏，忽鼾忽止。念既虚闲，室复幽旷，无事坐此，长如小年。

——《梅花草堂笔谈》

这篇短文风韵疏淡，写景细致缜密，宛若一幅旷野幽居图，然此中又有画不就之处。

文章开首二句即白描写景，突出一个“静”字。“鸠”即鸤鸠(又称斑鸠)，民间称为布谷鸟。相传它能催耕报农，宋蔡襄《稼村诗》中有“布谷声中雨满犁，催耕不独野人知”的句子。由此亦可知道文中所描绘的景物节候在初春。“修篁”是高大丛生的竹林，“静立”形容其肃穆挺拔之状，南朝谢庄《月赋》有“风篁成韵”句，但此时没有风，林中一片凝寂，唯有一布谷鸟在鸣叫传响，报告雨天的来临，此中的动静之致，颇像王籍“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若耶溪》)的韵味。此二句写室外之景。“茗碗”以下转入室内，落到人事。描写作者品茗啜茶时的雅趣，他一盏在手，茶香更兼花香，其传神处在于“暗度”二字，不知不觉，似有似无，馥郁如缕，沁人心脾，此“暗度”之谓也。更何况是“野芳”，它不同于市井苑囿中浓郁袭人芬香，而别具幽邃清远的自然韵致。“又有”二句承上面文意，进一步描写自己在品茶时的野趣。“两鸟咿嘤林外，均节天成。”“均”是中国古代乐器的调律器；“节”是一种民族古乐器，用竹编成，可以拍之成声。这里比喻二鸟鸣叫对语，犹如发自天籁、不假人为的自然音乐。如此，则佳茗花香伴之以咿嘤鸟语，其幽寂的雅致，林野的情趣，已宛然若在目前。环顾周围，更有疏懒的僮仆，身倚香炉，肩靠画屏，憨态可掬，时鼾时止，衬托出主人闲居无事，清寂至极的生活氛围。最后四句是绾合题目，抒发作者野居此坐的情趣。“念既虚闲，室复幽旷，无事坐此，长如小年。”“小年”在此形容一日之长。宋唐庚《醉眼诗》有“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作者心虚身闲，地远室旷，既无功名利禄之心累，亦无车马往返之身累，村野幽居，聊此卒岁，清闲静寂之极，几乎泯绝了时间的界限，凝结为太古时的永恒。

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引《江南通志·文苑传》云，其《梅花草堂笔记》，“乃其丧明以后追忆之作”。故此文中抒发的幽野清寂之趣，实亦透露出作者在明亡后不复与世相闻的遗民之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