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减斋先生·〔清〕高阜》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清〕高阜

寒家敝垣上藤萝，见者多赏其初夏展放时，新绿如染，叶叶鳞次，微风过去，作碧波千万顷。而某更领略秋冬之际，霜深宇净，落叶满庭阶，如在万山深处，令人意思孤远。因忆此萝为先君手植，至今三十余载。先君见背已二十余年，犹令某对之肃肃，不敢作凡近想。生我之教训，固何时已乎！

敢请先生为书“萝栖”字，以宠其居，志不忘也。

——《萝栖稿》

人事代谢是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没有人可以获得长生，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世事的变迁，这个事实也许是令人遗憾甚至是残酷的。既然“逝者如斯夫”无法逆转，而人们对于已消逝的人与事又常常充满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于是只能从记忆和遗物中寻找过去与现在的联系，并借此获得某种情感上的补足与平衡。所谓睹物思人，就是这样的一种心理活动，几乎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体验。清代高阜写给友人周减斋的这封书信就体现了这种心情。

作者家中庭院矮墙上的藤萝，是一种蔓生植物，具有诱人的观赏价值。他饱含感情地描写出它在不同季节所展现的不同风貌。初夏之时，藤萝一片青绿，藤叶像鱼鳞一样密布于枝上，微风吹过，绿叶飘动，如碧波荡漾，在视觉和听觉上令人产生不能言喻的美感，故一般都喜欢观赏此时的藤萝，因为它富于清新的活力。作者当然也欣赏这种美景，但他却更钟情于秋冬之际的藤萝。此时天地空明澄静，藤叶片片谢落于庭除，铺满地面，令人有如置身深山之感，因而诱发出孤寂深远的情愫。这个画面虽然不如初夏时那样生动，却具有另一种蕴藉深邃的美和超凡脱俗的气质。

但是作者并非只是为了描写藤萝，他是因藤萝而怀念亡父。因为藤萝为其去世的父亲所亲手种植，所以一见藤萝便想起了亡父的音容笑貌和对自己的种种教诲，可以说是藤萝加深了作者对其父亲的思念。作者虽未对其父的品性人格作具体的叙述，但因物可见人。藤萝是高洁平和的，而父亲独爱之，则父亲之品行可见一斑。藤萝从栽种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而父亲去世也已逾廿载，其间经历了多少人事变化！对于过去种种，作者可能已淡忘了许多，但对于父亲的尊崇与思念，却并未随时间而消逝。正如作者所说：“生我之教训，固何时已乎！”诚然，如果没有藤萝，作者父亲之教训也足以令作者终生难忘，但有了藤萝的牵引，作者就更能时时感受父亲之亲切与严肃，从某种意义上讲，其父的生命于藤萝中得到了延续。

为了寄托对父亲的怀念，作者请周减斋为其居处题名“萝栖”，以“志不忘”。由于有了前文的铺垫，所以这个屋名更富有深意，而作者自身的处世态度也得到了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