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毡·〔清〕蒲松龄》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清〕蒲松龄

红毛国，旧许与中国贸易。边帅见其众，不听登岸。红毛人固请：“但赐一毡地足矣！”帅思一毡所容无几，许之。

其人置毡岸上，仅容二人。扯之，容四五人。且扯且登，顷刻毡大亩许，已数百人矣。短刃并发，出于不意，被掠数里而去。

——《聊斋志异》

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收入了一些速写式的叙事小品，大多是趣味隽永的谈片。《红毛毡》看来是一则怪诞的海外奇谈，其实却反映了明清之际海禁未开时群众对异域人的心态。

同类的传说在明末《月山丛读》等笔记中也曾出现。当时西方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法等国到中国来通商、劫掠还要稍后一点)等殖民者经常在广东、福建一带海域活动，要求通商，并进行海盗式的掠夺，于是群众中就出现了许多关于夷人的狡诈以及他们的奇技淫巧的传说。

红毛国，是明代人对荷兰的俗称。荷兰曾在明末一度侵占我国台湾省的不少沿海城镇，并经常在福建沿海骚扰，或假贸易之名进行不等价的物资交换，而在海防部队疏虞之时则杀人越货以去。能够拉扯成数亩之大的毡毯显然是一种荒谬的虚构，但对这些殖民者的无孔不入，却是一种相当真切的象征性的讽喻。

百余字的短文中，不但叙事完整，因果明晰，而且语言节奏迫促迅疾，与顷刻间完成一幕狡诈的劫掠的场景情调吻合，有猝不及防之势。事本夸张，但在叙述中又显得合理，似可信服，较一般的海外奇谈更为平易动人。这种化峭仄为平夷的方法，确实显出了“出于幻域，顿入人间”(鲁迅评《聊斋志异》)的美学转化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