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乐·西曲歌·莫愁在何处？莫愁石城西。》原文|赏析

莫愁在何处？莫愁石城西。

艇子打两桨，催送莫愁来。

莫愁，这可是个熟悉的名字。不过，看完这首诗后，大概有不少读者会因它的简陋大失所望。如果有人对笔者说——

这一回也不用劳你驾了，让咱自己讲吧！第一句是问，莫愁她在哪儿住？第二句是答，莫愁她在石城西面。第三句是正面场景，船夫们打起双桨，小船儿飞快地驶向石城。第四句是补笔，因为有人在催船夫，要他们快快接了莫愁送来。怎么样？你还有更高明的解说吗？

——那么，笔者只有答道：惭愧，单就诗本身而言，这样讲已是尽善尽美、无以复加了。不过，《莫愁乐》是首怎样的歌？莫愁她是怎样的人？那“催”的人是谁？传唱这首歌的人又是什么心情？这些，如果你都不甚了了，那笔者还是有说的。

先解决前两个问题。《莫愁乐》属《清商曲辞》里的西曲歌，是一首舞乐。至于歌里的莫愁，她既不是南京莫愁湖上的精灵，也不是梁武帝《河中之水歌》里的那位“洛阳女儿”，她是石城一个“善歌谣”(《旧唐书·音乐志》)的女子。石城，在如今湖北钟祥县，这里正属南朝西部的郢州，正是西曲盛行的地方。以上都是掉书袋，恕笔者就三言两语了。

然而，莫愁是宦门小姐？是民家女？是倡伎？是歌女？这个最要紧的问题，书袋里却掉不出来了。看来，为了解开这位芳名播于多少情诗艳词的六朝女儿的身份之谜，读者还得再到诗里去辛苦一趟。

“莫愁在何处？莫愁石城西。”虽说是一问一答的常见民歌形式，但用在这里却别具妙味。劈头就问莫愁的住所，那就是说，至于莫愁是何等样人，那已是不须问的了——极平凡的句子，却显示了莫愁的名气之大，这手法不简捷明快吗？然而，这还不是诗的最佳处。

“艇子打两桨，催送莫愁来”。好了，这谜就要解开了。一打听到莫愁家在石城，便“催”船夫快去，送莫愁快“来”：这等人，第一，多半是住在船上，或靠水而居；第二，分明是匆匆过客，今天如邀不到莫愁乐上一晚，明日风帆一举，那就晚了！再看那对船夫“催”时的神态傲慢、那叫莫愁“来”时的把握十足，这等人，绝不会是细民布衣，自是腰缠万贯、一掷千金的名商大贾。当然，他们的华宴上，也少不了交结的官府老爷。狐假着虎威，看那船家还敢不卖力打桨？看那莫愁还能不应命而来？

如此看来，这位身分只配乘了小艇、老是在水上被送来催去、抛头露面的“善歌谣”莫愁，不是名伎，便是歌女了。古书袋里语焉不详的“女子”，“浅陋”的民歌里却有着明白的答案。

不过，据笔者看来，莫愁应该是卖歌的歌女，不是卖笑的倡伎。《莫愁乐》成为舞乐是后来的事，它一开始只是被人传唱的水上歌谣。请想象一下吧，当人们带着夸张炫耀的神情、以大声发问、耸人听闻的口吻唱起这首歌时，当人们目送着水上小船如飞、驰想着那清歌一曲艺惊四座的场面时，他们心目中这位令无数达官显贵、富商巨子神摇目眙、拜倒裙底的家乡女儿，会是尽人可狎的风尘之辈么？何况，莫愁若是名伎，每天自有无数狎客踏破她秦楼楚馆的门槛，又何须在水上奔波？或许，正是为了不堕风尘，她才甘心辛勤奔波的吧？

莫愁定是位色艺双佳、品貌兼美的红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