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碑窠石图
北宋· (传) 李成、王晓作
绢本水墨淡设色
纵一二一.四厘米
横一○五.四厘米
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
李成生于书香门第,会写文章,也会画山水,但作品流传极少,因为他曾表示:“吾儒者,粗识去就,性爱山水,弄笔自适耳,岂能奔走豪士之门,与工技同处哉!”(刘道醇《圣朝名画评》卷二)米芾一生“李成真见两本,伪见三百本”,“一松石,一山水……今在余斋”(米芾《画史》)。到了今天,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读碑窠石图》摹本了。
李成与关仝、范宽合称宋初北方三大山水画家,但李成的传人有郭熙、王诜等,影响较大。郭若虚评论李、范的画:“气象萧疏,烟林清旷,毫锋颖脱,墨法精微者,营丘之制也。”“峰峦浑厚,势状雄强,抢笔俱匀,人屋皆质者,范氏之作也。”(《图画见闻志》卷一)王诜曾在家中的赐居堂“东挂李成,西挂范宽”,加以比较,认为“李公家法,墨润而笔精,烟岚轻动,如对面千里,秀气可掬”。“范宽之作,如面前真列峰峦,浑厚气壮雄逸,笔力老健。此二画之迹真一文一武”(韩拙《山水纯全集·论观画别识》)。所谓范宽之“武”,现存真迹《溪山行旅》的艺术风格足以说明;至于李成之“文”与“秀”,也可从摹本《读碑窠石图》得其仿佛,不过还须先谈谈明、清关于此图真本的著录。张丑《清河书画舫·溜字号》有以下两段:“李成《读碑窠石图》,神品上上,洛阳范坦。”“《读碑窠石图》,唐宗室李成所画也。余谓笔墨备有神妙两到,于此本见之矣。……柯九思。”范坦何人,待考;柯九思乃画竹名家,兼精鉴定,曾任奎章阁鉴书博士,所言当可信。吴升《大观录》卷十二《李营丘观碑图》,则记叙较详:“绢本,高四尺馀,阔三尺。石坡勾勒三四层,笔势纵横,坡上林木欹斜,有空旷之致。碑高尺许,趺坐龟首,极精。旁一人戴笠,骑白骡,仰观,一童子执杖随行,面貌古稚。……碑上小字二行,一书‘李成画树石’,一书‘王晓补人物’。晓画不可见,惟此图著人物,得与营丘并传耳。”我们以这些著录对照摹本,不难发现画的内容、结构与真迹相一致,只是碑上缺少两行题款。至于摹本的笔墨,似乎树石不及人物,但或多或少可以约略窥见真迹的面貌。试分析如下。
读碑窠石图
原野荒凉,一碑矗立,几株老树环绕着它,而枝叉横斜,益增冷落之致。
作者置景皆取近观。左下角用阔笔粗线条画出土坡边缘,坡面先皴擦后淡染,遂见起伏和雨水冲刷的痕迹。黄公望曾说:李成画坡脚“须要数层,取其湿厚”。这里确是如此,并形成了画面欣赏的一个层次。右侧坡崖转折,荆棘枯草,别无他物,使中景、远景一齐消逝于迷濛的雾中,将欣赏推入第二个层次。至于主题则是读碑。先谈谈碑:它由赑屃(力大而能负重,指碑下凿成龟状的石座)驮着,形制古朴。碑用淡墨作正侧面,显得斑驳漫漶,年代久远,这就引入读碑者的感触万千了。碑上写的什么?它为何人而立?它如今呆在荒郊野外,却留下了多少往事?而人世来去匆匆,读碑者的一生又将剩下一些什么?这里,欣赏步入第三层次。再看那童子:清吴升《大观录》说是“执杖随行”,其实是面向读碑者,而且对他的呆看有些不解,这就使画中主人公或画家自己显得愈加孤寂,而欣赏深入到第四层次了。按李成生于五代变乱之时,“磊落有大志,因才命不偶,遂放情于诗酒之间,又寓兴于画”(《宣和画谱》卷十一)。《宋史》卷四百三十一《儒林·李觉》则说:觉的曾孙李成“性旷荡嗜酒……郁郁不得志……醉死于客舍”。画面上这简单的一碑一人,不正是折射出他的精神世界的一角吗?
此外,画中枯木不仅托出凄怆的气氛,而且枝干盘屈,复下垂如蟹爪,象征着压抑中的生命呐喊。尤其这枯木和石碑,都是生与死的见证,只不过前者代表造化推移,后者代表人世沧桑。此图虽然是摹本,却或多或少地使我们窥见了李成画中的意境和艺术处理的才能。元人有诗:“谁知惜墨李营丘,屈铁交柯烟雨稠。记得沧江龙出蛰,怒须卷雾拔山秋。”(郑元祐《侨吴集·题李成枯木》)这涉及到李成之因物寄意。黄公望《写山水诀》云:“皮袋中置描笔在内,或于好景处见树有怪异,便当模写记之,分外有发生之意……李成、郭熙皆用此法。”这讲到李成之取资于物。把两段文字合并一处,并对照此图,是有助于领会李成其人与其艺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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