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台仙馆笔记
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春在堂全书》本《右台仙馆笔记》序书影
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春在堂全书》本《右台仙馆笔记》正文书影
清代文言短篇志怪笔记小说集。十六卷六百六十七则。题“曲园居士”。作者俞樾,字荫甫,号曲园,浙江德清人。成书于清光绪六年(1880)。
现存主要版本有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春在堂全书》本;“申报馆丛书”本;清宣统二年(1910)上海朝记书庄石印本。1986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明清笔记丛书”排印《春在堂全书》本,1986年齐鲁书社排印本。
此书收轶闻异事六百六十七则,一则一事。作者为悼念亡妻姚氏夫人,在杭州西湖边的右台山守墓期间,出其“杂记平时所见所闻,不足,则又征之于人。”而撰成此书。文笔流畅,简洁雅致而略带诙谐。所记题材极为广泛,天南地北、人情世态、鬼神狐仙、民俗凤物、遗闻轶事等。由于作者旨在“举怪怪奇奇之事”,“原原本本而书”(《序》),故仅以叙事为满足,并不以描述为己任。故事发生地点几乎遍及全国天南地北,第十二卷甚至还介绍了域外日本的风土人情。穿插在故事叙述中的议论,观点明确,毫不含糊。本书从侧面反映了晚清社会现实的病态,在供消遣、助谈兴之余,对研究这一特定历史时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鲁迅先生谓本书“颇以《新齐谐》为法,而记叙简雅,乃类《阅微》。”它的文笔以练达流畅为主,而不以辞藻雕饰见长。琐屑的考辨体现了学人小说的特点,致使文学情趣寡淡。
首卷首篇,效《春秋》之义,写冯孝子的传记。卷一第六则写扬州寡妇李氏,家贫。富人某甲慕其美貌,让她的儿子免费进入家塾读书,还屡次接济她。李氏觉察某甲动机不纯,“币重言甘,得毋诱我乎?”拒绝了这些“好意”。作者表彰了节妇李氏。卷一第七则,叙广东女子守节的“守清”(指未婚夫死而不再嫁)、“慕清”(指原来许嫁而缔婚于已死之男子,往而守节)残酷摧残妇女人性的陋俗。
本书不少篇幅写了民间疾苦。卷七第三百十一则写周某死后在阴曹作吏,“颇能作威福。”女儿大病要死,受他保护而生。亲戚谢某应受冥报,也可加以庇护而逃罪责。评曰:“冥间营营,亦与人世无异。”卷八第三百三十一则写一个廉洁的观察,为应付上级官长的索取,只好枉法受银五百两,以备索取之用。后银子被剑侠劫去,他只得告病归乡。上述二则影射了现实生活中官场的腐败与黑暗。卷四第一百七十则写宁波乡村唐某,家贫岁荒,把妻子典给邻村王姓,期约一年。王某把契约上的一年改作十年,妻不能归,唐某投河而死。第一百五十七则写通州恶霸毛某,横行乡里,威逼打死了他家一条狗的乡民王长林,为死狗买棺盛殓,还要写下“不孝狗男王长林”具名的讣告贴在大街上。卷二第六十九则写某县令挈家赴贵州上任,却见当地墙倒壁坍,荒凉贫瘠的景况,县衙门仅土屋数间,且已二十余年无县令矣,反映出百姓穷困已到极点。
本书叙述了晚清社会种种世态人情,社会不安定,充满拐骗盗窃。卷七第一百七十八则写绍兴某生进京赴考,因贪色而落入奸徒的“仙人跳”圈套。卷二第七十九则写苏州某甲娶船户之女,亲迎进门,竟是一个稻草扎成的新娘子。卷三第九十一则写佣妇引盗入室抢劫主人财产。卷三第一百十四则写蓍龟,鄞县卜者的骗术失灵。某人因家中人口不安来求卜。卜者命他改变灶头的方向可保平安。结果一年之内:“三易其灶而复其初。”某家灶头历经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皆不验。读来令人啼笑皆非。卷五写换魂、肚仙、焚牒等鬼神之事。卷七记扶箕(扶乩),卷十的拆字、圆光等等迷信和骗术。
书中部分篇幅写了普通老百姓的智慧和善良。卷三第一百零三则写窃贼偷了贫苦寡妇为嫁女儿而借来的首饰,后又原物归还。评曰:“所谓梁上君子乎。”卷七第二百七十则写浙江定海百姓利用生产工具“泥鳗”打退入侵之寇。表现了百姓的智谋和保卫家乡的勇气。卷八第三百二十三则叙苏州人某甲,在战乱中收留抚养孤儿,直至成人娶妻。后访知该孤儿生身父母,乃命他携妻子一齐归宗,侍奉老人,而不计较自己养育之恩。
本书有几篇叙述男女间的爱情故事。卷三第一百二十二则写佣妇费媪助妓女红兰与书生喜结良缘;卷三第一百三十六则写妓女秦娘与蒋生的爱情故事等小说味较强。
李氏妇
扬州李氏妇青年守寡,儿子才九岁,家中贫穷,靠纺纱织布度日。同城富户某甲爱慕她的美貌,却无借口去接近她,就用银子买通她的邻居,让他设法从中撮合。适逢李氏之子要拜师读书,邻居认为有机可图,叫某甲在李家附近出资建屋,办了私塾,聘请教书先生,让子弟们进塾读书。又对外宣称欢迎别家子弟入塾就读。邻居怂恿李氏妇把儿子也送去读书。某甲对李氏子十分关心,常常馈送饮食,又送了十多两银子,说是资助他读书。儿子回家禀告母亲,李氏妇认为:“币重言甘,得毋诱我乎?”就叫儿子先去道谢,后又让儿子把银子如数送去归还。她根据儿子两次回来告诉某甲一喜一愁的态度,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就叫儿子不再进学读书。某甲亲自登门招呼,李氏妇命儿子去接待他说:“你的馈赠越多,你的过失就越大。所以拒绝你,正是为了报答你。”某甲至此才惭愧地离开。
卖糕人
光绪丙子年,直隶有夫妻二人带了妹妹到天津逃荒。一天傍晚,来到紫竹林,妻子饿了,丈夫用仅存的十几文钱买了糕,夫妻同吃。妹妹却没有份,在一旁挨饿哭泣。卖糕的心中不忍,把卖剩下来的糕送给她吃,不收钱。三人吃罢,准备上路。妹妹说:“前路茫茫,走到哪里也无生路。我受此人一饱之恩,情愿嫁他而去,不再拖累兄嫂。”卖糕的正好没有娶妻,听了十分高兴,兄嫂两人也同意,就用车载了姑娘,招兄嫂同至其家。 第二天就办了婚事,安排兄嫂居住下来,共谋生计。 卖糕的家中还不十分穷困,有两头骡子,分一头给其妻之兄,让他去做脚力谋生。
费媪
苏州妓女红兰,结识一个书生,订了嫁娶之盟。但书生不富,没有足够的财力为她赎身。红兰忧郁而病。妓院有个费姓佣妇,对她说:“以你的美貌,还怕嫁不着一个有钱的人,何必为一个穷书生伤心呢?”红兰答道:“身在青楼,来往的都是富家子弟纨绔儿郎,没有一个比得上郎君的爱怜真心。可惜他无钱财,是我命薄,孽海茫茫,何处才是尽头!”说罢大哭不止。费媪说:“如果你俩相爱确是真情,我会设法成全。”一日,乘老鸨外出,费媪把红兰带到书生住处,又把偷到手的卖身契交给书生。说:“有了这张卖身契,妓院也奈何你们不得。”妓院里老鸨找不到卖身契,打不成官司。费媪又从中调停,平息了此事。红兰与书生终结良缘。这个费媪颇如古代昆仑奴一流人物。
秦娘
扬州少女秦娘,出身书香门第,自幼父母双亡,依舅父生活。其舅父欠了官债,又被媒婆欺骗,致使秦娘落入青楼火坑。秦娘在妓院誓死守贞不屈,老鸨因她美貌,不肯转卖出去,要设计招一个少年俊俏的嫖客,让她失身后,再作打算。秦娘甘愿日受鞭打,唯求一死而已。夜梦亡父相告:“你不要死,已为你觅得佳婿,明天就会来结秦晋之好矣。”次日,果然有苏州蒋生小字晋生者,因进京赴考,路经扬州,为友人强拉到妓院。与秦娘相会之后,二人海誓山盟,燕好三天后,蒋晋生进京而去。秦娘在某日夜里逃出妓院,在其父亲的阴魂护佑下到了苏州。就手持蒋生的书信去投奔他的寡姐,不久即产下一子,面貌酷似蒋生,姑嫂和睦相处,勤俭治家。蒋生赴京应试不中,流落京师,后投大帅府做幕僚,相随去了四川,与家人音讯隔绝。二十年后才回到苏州,父子相认,他儿子已长大成人。父母、子媳两代人同时举行婚礼,观者莫不啧啧称奇,谓为从未有之盛事。有好事者为作《秦晋配传奇》,流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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