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樛木,南有弯弯树,
葛藟纍之。攀满野葡萄。
乐只君子,新郎真快乐,
福履绥之。安享幸福了。
南有樛木,南有弯弯树,
葛藟荒之。覆满野葡萄。
乐只君子,新郎真快乐,
福履将之。大有幸福了。
南有樛木,南有弯弯树,
葛藟萦之。缠满野葡萄。
乐只君子,新郎真快乐,
福履成之。永驻幸福了。
《诗经》中的“兴”语往往兼有“比”义,《樛木》就是如此。“兴”者起也,“先咏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朱熹《诗集传》)。从这一解说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二句,乃是首章所咏之本体;“南有樛木,葛藟纍之”二句,则是引起所咏之词的“兴”体。后二章每章只改动二字,大体意思与首章相近,运用的是“国风”常用的“叠章”形式。以反复咏唱逐层推进,在回环往复中造成浓浓的感情。故从“兴”之引起的“所咏之词”看,这乃是一首为“君子”祝“福”的歌,当无可疑。
聪明的读者自然还会发现,这三章中的“兴”语,同时又带有“比”义。“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诗中的“彼物”即“樛木”和“葛藟”,“此物”则是“君子”和“福”——以樛木的得到葛藟缠绕,比君子的常得福禄相随,也实在非常形象。故从各章之“比”义看,这也是一首形象动人的祝福歌。
倘若我们再推进一层,问一问“君子”究竟有何“福”可“祝”?判断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是因为“君子”刚得了贵子?还是封了高官?抑或是娶了新妇?似乎都有可能。为了作出较为接近诗意的判断,还得回头考察诗中的比兴之物。据许多学者考证,“国风”比兴,常以花草、藤蔓、雌鸟、牝兽喻女子,而以高木、日月、雄狐之类喻男子。其中尤以树木喻男、花草喻女更为常见。如《邶风·简兮》的“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又如《郑风·山有扶苏》的“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都是如此。至于《唐风·葛生》叙妻子对亡夫的哀恋,更有“葛生蒙楚(荆树),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之语,以葛藤与荆木的相互依存,抒写了女主人公失去夫君的凄伤之情。明白了这一特点,则《樛木》进一层的比兴之义亦可迎刃而解: 倘若此诗中的“樛木”,喻的是青年男子的话,那么缠绕樛木的翠绿“葛藟”,不正比喻着他的美丽新娘?由此检验《毛诗序》旧说,以为此乃歌咏“后妃”“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焉”之作,就觉得与诗义隔膜太多;而方玉润《诗经原始》、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推测此诗“似于夫妇为近”、“喻妇人之托夫家也”,才真正猜着了这首祝福诗的旨意。
于是读者透过反复叠唱的诗行,便恍然置身在三千多年前一场热闹的婚礼宴席上: 秋日的黄昏宾客毕集,辘辘的车音自远而近。性急的孩童早从村口奔来,嚷叫着:“接新娘的车子到啦!”欢乐的鼓吹由此压过喜悦的喧声而鸣响。当幸福的“君子”搀扶新娘下车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便是青年男女们一遍又一遍的热烈歌唱:“南有樛木,葛藟纍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快乐的新郎脸红了,羞涩的新娘心醉了。当她斜倚着新郎姗姗移步的时候,你便会发觉: 那情境用“南有樛木,葛藟纍之(荒之、萦之)”来比拟、形容,竟是何等的传神!而油然升起在众宾心间的祝福之情,倘若不用再三的叠唱,又怎能宣泄得如此兴奋和浓烈?男女嫁娶是亘古以来人生的重要喜庆。而《樛木》正以如此兴奋和浓烈的激情,表现了我们民族淳朴、古老的婚礼祝福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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