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有桃, 园里长着桃树,
其实之殽。① 我拿桃子当饱。
心之忧矣, 心里塞着烦恼,
我歌且谣。② 嘴里哼着歌谣。
不知我者, 不相识的人,
谓我士也骄。 说我狂傲。
彼人是哉? 他说的是吗?
子曰何其?③ 你自问对不对号?
心之忧矣, 我心里的烦恼,
其谁知之! 有谁知道!
其谁知之! 有谁知道!
盖亦勿思!④ 别想它岂不更好!
园有棘, 园里长着酸枣,
其实之食。 酸枣饱我饥肠。
心之忧矣, 心里满是忧伤,
聊以行国。 我在国里游荡。
不知我者, 不相识的人
谓我士也罔极。 说我失常。
彼人是哉? 他说的是吗?
子曰何其? 你自家说是怎样?
心之忧矣, 我心里的忧伤,
其谁知之! 有谁知道!
其谁知之! 有谁知道!
盖亦勿思! 何不丢开别想!
(余冠英译)
【注】①殽:古作肴,食也。②歌、谣:合乐曰歌,徒歌曰谣。③子:歌者自谓。其:语助词。④盖:同盍,即何不。亦:语助词。
这是讽时伤己之作。至于主人公是何身份,人们据其自称为“士”而众说纷纭,似都不足为信,因为“士”乃古代男子之通称。就作品本身而言,从时人批评其“骄”,斥其“罔极”,以及他反复悲叹“其谁知之”来看,歌者可能是一个怀才不遇者,这首诗大概是他感叹世无知音的咏唱。
首章开头两句“园有桃,其实之殽”,主人公说自己以桃果腹,固然可能是他穷愁潦倒生活的写照,也可能是他安于清贫、不慕荣华的表示,但更可能是他以平凡之物尚且为人所知,而自己身怀用世之才反不为人识的一种心理写照。人不如物,岂不悲伤,因而“心之忧矣”。忧愤难排,因而长歌当哭(我歌且谣)。那么他要诉说什么怨恨呢?“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原来他怀着极大的委屈,被人视作狂傲之徒。从一个“骄”字可知,可能他对时世有着不同凡俗的看法和主张,而这种看法和主张又是时人理解不了和绝对不能容纳的。这是主人公最感悲愤的。悲愤之余,他“静言思之”——“彼人是哉?”并反躬自问——“子曰何其?”不用说,答案都是否定的。这一来他对“不知我者”更加恼恨,而对自己则更加坚信了,因而才有下面更加痛楚的歌吟。这时,“心之忧矣”自然更甚于前,两句“其谁知之”令人似见呼天抢地、顿足捶胸之状。一阵暴风骤雨之后,心情渐趋平静,他转萌新念:既然世无知己,徒忧无益,何不索性不想。其实,这不过是聊以自解而已,“盖亦勿思”,岂能“勿思”!
次章在叠唱中把诗意又推进了一层。“棘”的食用价值远不如“桃”,尚且为世所识,人不如物,更其昭然。以“行国”摆脱烦恼,说明“心忧”更剧,已非“歌谣”所能排遣。“罔极”之非,更非“骄”字可比,简直为世所难容。从而进一步写出了人物的悲愤之情。
纵观全诗,一波三折,欲言还止。主人公先以比兴提出世无知己之悲,但感情并不是一泻无遗,反思和自省时又得到了暂时的控制。当其更加坚信别人所非之非和自己所是之是,因而激起了更大的感情波澜,大有不可收止之势时,“盖亦勿思”一句,又如截奔马。所以,人称此诗“含蕴沉郁”,确是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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