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无将大车,
祇自尘兮。
无思百忧,
祇自疧兮。
(尘、疧,文部。)
无将大车,
维尘冥冥。
无思百忧,
不出于熲。
(冥、熲,耕部。)
无将大车,
维尘雍兮。
无思百忧,
祇自重兮。
(雍、重,东部。)
〔译文〕
不要去推挽那牛车呵,因为那样只会把自己弄得一身灰尘。不要去想那各种各样令人烦忧的事呵,因为那样只会把自己弄得一身病。
不要去推挽那牛车呵,因为那样会尘土飞扬迷住人的眼睛。不要去想那各种各样令人烦忧的事呵,因为那样只会使自己心烦耳热把病生。
不要去推挽那牛车呵,因为那样会飞扬尘土使人看不清。不要去想那各种各样令人烦忧的事呵,因为那样只会使病魔来缠身。
〔评介〕
全诗三章,每章四句。诗虽短小,然其主旨却历来众说纷纭,概之有三:一则“大夫悔将小人”说。《毛诗序》云:“《无将大车》,大夫悔将小人也。”《荀子·大略》又发挥说:“君人者不可以不慎取臣,匹夫者不可以不慎取友,取友善人,不可不慎,是德之基也。诗曰:‘无将大车,维尘冥冥。’言无与小人处也。”郑《笺》与之同。一则“行役劳苦忧思”说。朱熹《诗集传》云:“此亦行役劳苦而忧思者之作。”陈子展《诗经直解》、高亨《诗经今注》,亦基本与此同,只是将“行役劳苦”者更指明为推挽大车者。一则“感时伤乱”说。方玉润《诗经原始》云:“此诗亦感时伤乱,搔首茫茫,百忧并集,既又知其徒忧无益,祇以自病,故作此旷达,聊以自遣之词,亦即极无聊时也。序谓大夫悔将小人,而诗无将小人意。集传又谓行役劳苦而忧思者之作,而诗更无行役语,不知诸儒说诗,何以好为附会也如此?”程俊英《诗经译注》亦持此说。不过,她认为此诗的作者“可能是已经沦为劳动者的士。”就全诗内容揣摹之,前二说与诗情诗理多有扞格处,而第三说比较切合诗之内容。按程俊英所说诗之作者“可能是已经沦为劳动者的士”,这种猜测是不无道理的。由于社会的动乱和政治的黑暗,那位“士”沦为劳动者了。地位的跌落,他当然要牢骚满腹、忧愤满腔了。但老是这样忧心忡忡、闷闷不乐,是要把身体搞垮的。他因此就由自己驾牛车吃灰尘这个尽人皆知的生活经验,想到了“无思百忧,祇自病兮”的事实,他抚今追昔,深深感悟到:失去的东西已无法挽回,而目前的处境又无法改变,多愁善感对身体又极为不利,于是,他就索性变得超脱起来,旷达起来。“无将大车”、“无思百忧”,这是在告诫别人,也是为了排遣自己郁积于胸的忧愁。但客观上,这位“士”人在牢骚过后,又不得不“将大车”,不能不“思百忧”也。这样描写,恰恰证明了那个黑暗的社会是多么令人窒息而可恶啊!
陈子展先生认为“此亦劳者歌其事之一例。其风格绝类《国风》。”(《诗经直解》)具体表现在重章复沓,一唱三叹;多用比兴、语言婉转;每章一韵、转韵自然等方面。全诗三章十二句,有六句完全重复,其余基本重复,但重复之中又有层递,诗意渐深。三章诗,每章的开头两句都是兴中含比的句子,既是诗人触目所见之实景,又是诗人用着比方的喻体,别具双关之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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