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
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日月》是一首弃妇的怨诗,借一个被遗弃的妇女之口,控诉了丈夫的薄情寡义,发出了内心痛苦的呐喊。
全诗四章,具有诗经重章叠句、反复吟咏的特点,前三章形式相同,末章变调,加强了诗的感染力。
四章中每章的第一句都是“日居月诸”,其中“居”当读为“其”,与“诸”同为语助词,意思是“太阳啊,月亮哟”,这是弃妇请求日月明察的恳求,也是对美好幸福的爱情生活的追求;这是弃妇对负心人的控诉和愤慨,也是渴望解脱的呼号。
第一章写日月如常普照大地,可自己的丈夫竟然不能和自己象过去一样相处,为什么呢?他三心二意不再顾我。“逝”可理解为发语辞,“定”即“正”,指夫妻关系,“宁”通“乃”,作“竟然”解,“宁不我顾“是”宁不顾我”的倒装。开篇使将矛盾公之于众,以日月如常与人心变异作对比,揭示了一个弃妇的痛苦遭遇。
第二章写大地如常接受日月之光,可自己的丈无竟然忘恩不和自己来往,为什么呢?他抛弃了温暖幸福的家庭,让我独自一人守空房。又一个对比,托出了一颗凄凉孤寂的灵魂。
第三章写日月之光如常出自东方,可自己的丈夫竟然口蜜腹剑,朝三暮四,丧了天良,使自己陷于被遗忘的痛苦之中。前三章层层深入,控诉了负心汉,抒发了怨愤情。
第四章在呼唤日月之后,转而呼唤爹娘,渴望最终摆脱这种被遗弃的痛苦,回到自己幸福的家园,回到自己天真的少女时代。
这首诗的突出特点是真情的渲泄。钱钟书先生在《说“回家”》一文中有言:“人心遭遇困难而感觉不安,就用种种方法,消除困难的感觉以便回到心安理得。”恰可为这首诗作注脚。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论:“古诗云:‘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诗词者,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这首《日月》,正是诗中抒情主人公在婚姻悲剧面前遭到被侮辱被欺凌后的痛苦不安时,为了回归心理的宁静而发出的呼喊,正是久饥欲食的思深之歌,正是发其不平之气的愤然之鸣。
“情动于中,故形于声。”(《乐记》)诗人借日月形象抒发感情,这已远远超过了起兴的作用。它在诗中有着丰富而深刻的内涵,甚至成了“赋”的一部分。以日月作比,比出了天行有常而人情无常的残酷,比出了日月有光芒而人间无温暖的凄凉,比出了宇宙的真实与人世的虚伪的丑恶,也比出了理想的破灭、人性的枯萎,世道的陨落。用日月作映衬,反面烘托出弃妇的悲凉无望,用日月作明证,成为抒情主人公直抒胸臆的对象,它仿佛变成了能辨善恶的法官,普渡众生的菩萨,弃妇心中高悬着的明镜。但是,就是这被诗人呼来唤去的善施多种法术的太阳月亮,在第四章里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抒情主人公只好转而乞告爹娘了。这令我们不禁联想到“有日月朝暮悬”,却“错勘贤愚枉为天”的愤懑与不平。
作者在愤懑不平之中也间或表现出对过去生活的留恋与破镜重圆的梦幻,这正是弃妇真实复杂感情的流露,这是人之诗,是活生生的真正的人之诗。但是这些留恋与梦幻一次次被打破,于是悲剧的效果就产生了,它强烈地震撼着读者的心,形成心灵的撞击,迫使读者去思考。
《日月》的另一个重要特色是典型的塑造。在《诗经》中不乏弃妇之诗,如《柏舟》、《终风》(邶风)·《氓》(卫风)、《谷风》(小雅)等,但本诗不是简单地铺陈叙事,不着重于内心痛苦的具体描写,它别具特色,重在心理刻划,直抒胸臆,且将情景融为一体,景为情设,情由景生,一切景语皆情语,它是“这一个”,而不等同于“这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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