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曰也?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裒如充耳。
这是一首写流亡到卫国的人,希冀救助而不得的诗。此诗的产生年代无细考,一般认为是西周时期的作品。至于作品的作者究竟是什么阶层的人,历来说法不一。一说此诗为黎侯久住卫国,因得不到卫国的救助,臣子感叹而作。一说是因为当时一些别国人民因受不了本国统治者的压迫或因不堪战乱逃到卫国,希望卫国的贵族们救济而不得所发出的感叹、等等。但从诗中所描写的一些事物看,此诗的作者为贵族较为贴切。诗中有“狐裘蒙戎”和“褎如充耳”的句子。狐裘在当时只有士大夫以上的官爵才能穿;褎如:是说大臣们身着盛装之貌。当时,封建社会的等级之分是很严格的。平民百姓即使逃到卫国求生,也是不可能向这样高阶层的贵族们去求助的。因为身份不允许。只有一些国破人危的他国君主或原本较有身份的贵族们流亡至此,才可能期望于卫国的贵族们。但这个流亡贵族是否黎侯之臣,无可考。
此诗以一个流亡异国的落魄贵族之口,道出了当时社会的时物变迁,人情浇薄,世态炎凉。
这首诗是以写事的形式展开的,但贯穿全诗的脉终,却是情。作者在诗中以物及心,以心溢情,又以情喻物,给人一种言已尽而意未绝的感觉,颇具特色。读来,悲凉、凄怆之情溢于诗行。
全诗共四章,看似通篇写祈望救助。其实,作者是以祈望救助为缘由,通过四章的描写,将这种祈望之情不断发展,变化。
第一章,作者以兴起句:“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旄丘:前高后低的土山。诞:延长。节:即葛藤的蔓节。),是说:山坡上的葛藤啊一枝蔓怎么已长得这样长?这两句似以与诗中所叙事物无关的葛藤起兴,实为暗喻流亡之子逃到卫国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很可能是流亡之子到卫国之初,这些葛藤刚刚长出,而现在已经长的枝茂蔓长了。流亡之子触物得心,以致发出感叹之情:“叔兮伯兮!何多日也?”(叔、伯:当时人们对贵族的尊称),叔叔啊,伯伯啊!为何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来帮忙?可以想象,这位流亡之子在葛藤长得枝节繁茂这段很长的时间里,一定是到处求助,祈望卫国的贵族给予庇护和帮助。因此这一句“叔兮伯兮”是他发自内心的急切祈望之情。
为什么卫国的贵族这么长时间还不来帮助呢?诗的第二章便写流亡之子对卫国贵族进行猜测:“何其处也?必有与也。处:安居。与:指同伴或盟国,即是说:他们为什么安居在家中?一定是有贵宾或亲朋。”何其久也?必有以也。”以:原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露面呢?一定有原因在其中。这种猜测很符合流亡之子急切盼望的心理。尽管他来到卫国这样长时间,也没有见到贵族来救助,可是他仍然不往坏处想,而是为那些卫国的贵族假设不露面的原故,聊以慰籍自己急切期待的心情。因此,这一章是上一章祈望之情的深化。
在第三章里,流亡之子急切盼望的贵族终于露面了。然而露面又怎么样呢?“狐裘蒙戎,匪车不东。”狐裘:狐皮袍。蒙戎:蓬乱的样子。匪:彼,指贵族,贵族穿着蓬松的狐皮袍,可是他坐的车子却不到我这边来。流亡之子如此盼望的贵族出现后,却不是为了接他,而是逐车向别的方向奔去。当是时,这位流亡之子才不得不推翻贵族不来救助自己的种种假设,面对现实地做出了真正的解释:“叔兮伯兮!靡所与同。”靡:不,叔叔啊,伯伯啊!你我的感情不相通。他终于醒悟了。他现实地考虑到了眼下自己与卫国贵族的地位和关系。自己已是国破人危对卫国毫无用处的篱下之人了。他们不会象昔日那样对待我了。这种严酷的现实,把他的祈望之情扫得一干二净。因此,细品这一章里的“叔兮伯兮”,已于第一章里的“叔兮伯兮”不是一种味道了。这一章的“叔兮伯兮”全无了祈望之情,只剩了对炎凉世态,浇薄人情的感叹之意了。诗中情的脉终发展变化了。
就诗意看,诗到第三章本来可以收笔了。可是作者却不收,又将已经发展变化的祈望之情,仍然向前推进,作进一步的渲染。因此,读到最后一章,已是字字悲凉,满纸凄然了。“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琐:细小。尾:通“微”,卑贱。褎:盛服;褎如,即褎然,傲慢尊大的样子。)我已是人贱位卑,我已是逃亡游子。叔叔啊,伯伯啊!你们趾高气昂,对我的求助充耳不闻了。字里行间,我们感到了这位流亡之子的心灰意冷,怅然若失。这一章里的“叔兮伯兮”已经变成了他在祈望之情破灭之后,对严酷现实的失望、绝望的哀号了。诗中情的脉络又有了发展与变化。作者的用意可谓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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