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兮。
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
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我觏之子,乘其四骆。乘其四骆,六辔沃若。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毛诗序》说此诗也是“刺幽王”的,同样没有根据。《裳裳者华》在《诗经》里紧接在《瞻彼洛矣》之后,因此朱熹说:“此天子美诸侯之辞,盖以答《瞻彼洛矣》也“(《诗集传》)。清人方玉润也持同一见解:“此诗与前篇互相酬答”(《诗经原始》)。也就是说,上一篇《瞻彼洛矣》,是诸侯赞美天子的诗,这一篇《裳裳者华》是周天子赞美诸侯的诗。这种说法比较合乎情理。我们认为此二诗同时产生于西周末年,为前诗的姐妹篇,前者如果称为祝辞的话;那么,此诗则是答辞。二诗显示了君臣关系的信任融洽,诗情欢悦和谐,不会是暴君厉王和昏君幽王时的诗,很可能是周宣王时的作品。从诗的情调来看,二诗很有雍容和乐的庙堂文学特色,在雅诗里很有代表性。
全诗共四章,每章各六句。其第一章大意是:堂煌美丽的花呀!它的叶子多么茂盛呵!我遇到的这个人呵,我的心事向他倾诉呵!我的心事向他倾述呵!因此我们愉快地相处呵!诗里详溢着周天子的喜悦心情,像和知心朋友促膝谈心,互相倾慕而又信赖,显示出政通人和、君臣聚会的欢快气氛。周天子在慰勉诸侯的同时,踌躇满志之情,溢于言表。诗中“裳裳”,又作“常常”或“堂堂”,这里乃是鲜花盛开的样子。“华”是“花”的古字。“裳裳者华”和上诗“维水泱泱”反映的是同一个春汛季节。当时冰雪消融,春潮初泛,万物逢春,一派春光明媚,欣欣向荣的生机。“湑”,是言草木茂盛。“觏”,见也,遇也,会见也。“之子”意为此人,这个人。“之子”在《诗经》里屡见。《国风》中多指女子。这里当指与会的各封国诸侯。周天子见到各路诸侯来到洛水聚会,兴高采烈,因而看到的花也感到好,叶也感到好,各个诸侯给他的印象也极好,当此之际,诗情勃发,于是向诸侯倾吐了他的心事,加以慰勉。当然也是作为诸侯们对其拥戴的答谢。“写”在这里同“泻”,渲池,倾吐、表达的意思。既然诸侯敬重周天子,周天子也深感“有誉处兮”,即能够安乐相处。“誉”当通作“豫”,意为安乐。这第一章的内容和《小雅·蓼萧》的第一章的章法诗情极其相似;
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
第二章同第一章复沓,除变换个别字面,基本思想相同。大意是说,周天子见到的花,其颜色黄得没有办法再黄了。(“芸”是深黄色。“芸其黄矣”是黄而又黄之意。)我见到这个人呵!他是真有文才呀!(章,指文章、文才,实际指人的才干。)因此才有喜庆呵!这里写出周天子看到各个诸侯都聪明能干、才华横溢,从而发出由衷的赞美之辞。
第三章的内容同前二章基本相同。只不过被描写的花有黄的还有白的,花色繁多。而诸侯们不仅才华出众,风度神采也很超群。他们坐在那四匹黑鬃白马拉的车上,那六条马缰绳格外显得鲜明耀眼,因而也显得车马威仪隆盛。“骆”在古代指一种黑鬣(此指马鬃)的白马。“辔”是马缰绳。据说古代一辆车用四匹马拉,周代的车,当中有一独辕,驾辕的两匹马叫服,各有二辔;两旁的两匹马叫骖,各有二辔,但两骖马的内辔系而不用,故总称一车四马六辔。“沃若”在这里是鲜明光润之意。这章诗可和《小雅·黄黄者华》第四章相互参证:
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写的是旅途生活,但对马的描写和《裳裳者华》这一章近似。
最后一章没有和前三章复沓。但仍保持六句一章的结构。而且对其含意理解,多有不同意见。我们认为这一章诗用驾本比喻朝政。周天子如果是车的驾驭者的话,那么,一定要有左右亲信的配合辅佐,即所谓左辅右弼,犹如人之左右手。这样朝政就如车的运转一样自如。在《楚辞·离骚》里也把国家比喻为车子——皇与,屈原深恐“皇与之败绩”。诗的大意是说,辅佐我的人想要向左转就转向左;想要向右转就转向右,周天子能够适当任用他们,也能适当驾驭他们,只因为周天子有这种能力,所以才能继承先王的功业。这样周天子就会左右逢源,无往而不胜。诗情饱满,充满信心,显然是周宣王政治中兴时的景象和心态。诗中的“左”“右”,每句前的是名词,指周王近臣,犹如后代的左右丞相。每句后的两个“左”“右”,是动词,指政治措施的施行和调整。“宜”,适当。“有”,具备。“维”是句首虚词,或解为“唯”的通假字亦可。“似”通“嗣”,意为继承。
综观全诗,君臣和乐,国势强盛,断非“国人皆怨”(《史记·周本纪》)的幽王时代所能产生的。本诗与前诗一唱一和,本是民歌的手法,这说明统治者最上层赋诗言志也深受民歌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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