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南山崔崔,
雄狐绥绥。
鲁道有荡,
齐子由归。
既曰归止,
曷又怀止?
(崔、绥、归、怀,脂部。)
葛屦五两,
冠緌双止。
鲁道有荡,
齐子庸止。
既曰庸止,
曷又从止?
(两、荡,阳部。双、庸、从,东部。)
艺麻如之何?
衡从其亩。(齐衡从作横从,
取妻如之何?韩作横由。韩
必告父母。取作娶。)
既曰告止,
曷又鞠止?
(亩、母,之部。告、鞠,幽部。)
析薪如之何?(齐析薪作伐
匪斧不克。柯。)
取妻如之何?
匪媒不得。
既曰得止,
曷又极止?
(克、得、极,之部。)
〔译文〕
巍巍南山高大参天,雄狐缓步寻找伴侣。鲁国的大路很平坦,文姜就从这出嫁到鲁国的。既然已嫁给鲁桓公,你为什么还天天想念她呢?
葛鞋总是成双配对的,帽带一对垂在颈下。鲁国的大路很平坦,文姜由这嫁到鲁国去。既然正式地嫁给鲁桓公,为啥你却盯上她?
农家怎样种大麻?田垅横直一定要细致耙好。青年娶妻怎样才算完善?一定先告诉自己的爹妈。告诉了爹妈娶妻子,为什么还要放纵她?
上山砍柴靠什么?不用镰刀斧头是不行的。想要娶妻怎样才算完善呢?没有媒人是不许可的。既然已把妻子娶到手,为啥让她淫乱呢?
〔评介〕
《南山》四章,章六句。关于本诗的主旨,解者众说不一。《诗序》说:“南山,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认为此诗是刺襄公的。朱熹在《诗集传》中说:“此诗前二章刺齐襄,后二章刺鲁桓也。”朱夫子认为是刺两个人。姚际恒以为“未免割裂,辞意不贯”。李明德则认为“通篇刺文姜”,显然不对。如其说,那么“雄狐”又作何解释呢?何楷说是“首章首两句刺齐襄,首章怀字刺文姜,二章刺鲁桓,下二章又追原其夫妇成婚之始。”方玉润认为此说“尤穿凿不自然。”严粲认为“通篇刺鲁桓”,姚际恒赞同此说。方玉润却不同上边诸说,他认为:“鲁桓、文姜、齐襄三人者,皆千古无耻人也。使其有一知耻,则其淫断不至于此极。故此诗不可谓专刺一人也。”我认为方玉润的看法是对的。
据《左传》和《公羊传》记载,鲁桓公的夫人文姜是齐襄公的妹妹,但却同襄公私通。桓公十八年,文姜和桓公一同到齐国去。桓公发现了文姜和襄公的暧昧关系,就责备她;她告诉了齐襄公,襄公便差公子彭生把鲁桓公害死了。文姜回鲁后,仍常常返回齐国与襄公幽会,二人行为愈加放荡。齐鲁两国本是兄弟邻邦,自此以后,矛盾重重,杀机四伏,给人民带来了莫大的灾难。襄公自淫其妹当刺,文姜已嫁鲁桓公而又返齐与其兄私通也当刺。桓公也当刺,这是因为他不仅纵容文姜如齐,自己也同文姜如齐。人们憎恶这种禽兽不如的丑行,就作诗讽刺他们。所以此诗对齐襄公、文姜和鲁桓公都做了无情的讽刺和斥责,这种认识无疑是正确的。
全诗共四章,两两成组,各说明一个问题。第一章,以雄狐在南山喻齐襄公在高位,兴起下文,指出与文姜的暖昧关系。第二章与上章义同,但开头用“屦”和“冠”起兴。这两章的开头各用一个比喻:“崔崔”,形容山势高峻的意思,以此来喻齐襄公身居高位。“雄狐”自然是喻齐襄公了。“绥绥”,形容这只雄狐在那里转来转去,寻求匹偶的样子,以此来喻齐襄公对文姜的追求。“葛屦五两,冠緌双止”是用麻鞋和帽穗的一双一对来喻夫妻也必须是成双成对,不可以乱。这两句都是以借喻的形式出现,用含蓄的语言曲折地表达了诗人对齐襄公与文姜私通违背情理的丑行的憎恶。两章的第三、四句都说明了文姜已经嫁给鲁桓公,就应该安分守己,与桓公度日。但是她仍然和齐襄公来来往往,亲亲密密,旧情不断。第五、六两句各用了一个很有力量的反问,不仅增加了诗篇语言的气势,也十分有力地谴责了齐襄公的不轨行为。第三章,斥责鲁桓公既然是郑重地通过父母之命来娶妻子,为什么纵容她做出淫乱无耻的行为。第四章,意与第二章同,只是把“父母之命”的提法改成“媒妁之言”,也是表示娶妻郑重之意。古代礼教,子女婚事必先禀告父母,由父母作主和媒人搭桥,否则就不合情理。鲁桓公和文姜的结合,不仅是父母作主,而且是明媒正娶。桓公有权制止文姜的不轨行为,但桓公没有这样做,反而采取纵容的态度。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说:“后两章言鲁桓公以父母命,凭媒妁言而成此婚配,非苟合者比,岂不有闻其兄妹事乎?既取而得之,则当礼以闲之,俾勿归齐,则亦可以已矣。而又曷从其入齐,至令得穷所欲而无止极,自取杀身祸乎?”五六句又分别采用反问的形式,批评了桓公纵容文姜的态度。两个反问,表达了作者对桓公行为的强烈谴责。
这首诗的主要艺术特点有三:
一是采用复沓形式。一、二两章的后四句只移四字,三、四两章的后四句只移六字,而每章的最后两句稍移几字后句式相同,这样的复沓形式虽说写的两个人,但所表现的都是讽刺统治阶级荒淫无耻和暴露封建礼教丑恶虚伪的同一主题。并把前后四章紧密地联系起来,浑然成为一个整体。
二是使用反问、设问形式。每章最后的两句都是反问,三、四章的首句和第三句都是设问。根据内容的需要,把要表现的思想包含在否定式的问句中,不仅增强诗歌的讽刺力量,也使本诗的感情色彩更加鲜明。后两章的设问,针对鲁桓公纵容姑息文姜的史实提出问题,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三是运用比兴手法。前两章主要是比喻,前文已叙,这里不再重复。后两章主要是起兴。诗人在这里先言他物——“艺麻”、“析薪”,然后引起所咏之辞——“取妻”。这种用种麻、砍柴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起兴,既通俗易懂给人以启发,又紧密联系诗的内容突出主题。总之,本诗比喻贴切自然,起兴有趣有味。本诗字数上又不拘于四言定格,间或杂用五言,加之设问、反问的运用,显得错综变化,活泼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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