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艺术技巧·相反相成《摹古而不袭其意》原文|注释|赏析

相反相成《摹古而不袭其意》原文|注释|赏析|汇评

【依据】

摹古而不袭其意，故佳。(吴昌祺《删订唐诗解》卷五)

【诗例】

拟古十二首 (其四)

韦应物

绮楼何氛氲，朝日正杲杲。

四壁含清风，丹霞射其牖。

玉颜上哀啭，绝耳非世有。

但感离恨情，不知谁家妇。

孤云忽无色，边马为回首。

曲绝碧天高，余声散秋草。

徘徊帷中意，独夜不堪守。

思逐朔风翔，一去千里道。

【解析】

“拟古”、“摹古”都指模仿、摹拟古人诗歌而进行的创作，与“化炼前人诗意”的区别在于，一个是仿效，一个是点化;一个在形式结构和个别词语上明显表现出模仿的痕迹，一个是类似盐溶于水的化用，有味无形。韦应物的《拟古十二首》其四，写法上是仿效《古诗十九首·西北有高楼》而来的，下面列出 《西北有高楼》作比较：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愿为双黄鹄，奋翅起高飞。

看得出来，韦应物是用类似的手法写相似的内容，诗的结构、意象以至某些词语都有所继承，甚至留下明显的仿效痕迹。但全诗却“不袭其意”： 两首诗的主题完全不同，韦诗所创的意境也是全新的。

《西北有高楼》所咏的是：高楼上的哀歌，引起一个楼外人对于歌者的同情和知音稀少的感慨。其主题在感叹知己的难遇。歌者之苦与听者之悲本来没有内在的必然联系。而韦诗虽然同样就楼外听者为楼上哀歌所感动进行生发，但所感的则是闺妇思念征人的“离恨情”，因而在诗歌后半对思妇哀婉的歌声进行集中刻画：孤云变色，边马回首，响于碧空，声萦秋草，从多个侧面突出哀啭的动人;不堪空帷独守，思逐朔风远去，写出歌中之意，突出思之切、怨之深。这样既与诗歌前半紧紧扣合，主题鲜明而集中，艺术上也更见完美。像这样仿效前人的写法加以变化，具有推陈出新的作用，自然是好的。

古典诗歌史上，拟古、仿效的方式很多。韦应物这首诗是全篇模仿，也有就某一诗句或个别词语仿照的，诗例不少，为人熟悉的如杜甫《羌村三首》： “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宋代词人晏几道《鹧鸪天》写作：“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王勃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滕王阁序》)是学习庾信《华林园马射赋》“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而化出的。

王国维《人间词话删稿》还举有一种“借古人之境界为我之境界者”，就是借用前人作品中的某一境界创造出自己诗歌的新境界。

另外还有模仿某一诗家风格而进行创作，韦应物有不少效陶诗，便是学陶渊明的。

总之，不论摹古、仿效，都是古代诗人学诗、做诗的一种方法。从初学者说，有似于描红练基本功;从创作说，则体现着一种继承、创新的辩证关系。其间最忌者是随人后，“若循习陈言，规摹旧作，不能变化，自出新意，亦何以名家?”(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只要做到能变化，自出新意，最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形成自己的风格，这种方法还是值得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