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艺术技巧·相反相成《跌宕奇古》原文|注释|赏析

相反相成《跌宕奇古》原文|注释|赏析|汇评

【依据】

杜子美《漫兴》诸绝句，有古《竹枝》意，跌宕奇古，超出诗人蹊径。韩退之亦有之。(李东阳《麓堂诗话》)

【诗例】

绝句漫兴九首 (其二)

杜甫

手种桃李非无主，野老墙低还是家。

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

【解析】

“跌宕奇古”是指诗歌倜傥不群，不拘于固有的格律，融古体于近体之中，使诗歌气格高古，脱却常调。刘熙载《艺概·诗概》云： “少陵深于古体，运古于律，所以开阖变化，施无不宜。”这句话可以说是跌宕奇古的最好诠释。

唐绝句本自近体诗，受格律约束，而与古体诗无直接干系。然而杜甫绝句却独辟蹊径，把绝句与古体诗直接联系起来。杜甫绝句《漫兴》九首，写于他寓居成都草堂的第二年。诗人深受“巴渝曲”竹枝词的影响。有诗为证： “万里巴渝曲，三年实饱闻。” (《暮春题瀼西新草屋五首》之二)“竹枝歌未好，画舸莫迟回。”(《奉寄李十五文嶷二首》)李东阳所说的：“杜子美《漫兴》诸绝句，有古《竹枝》意，跌宕奇古，超出诗人蹊径。”不仅道出了杜绝的出处，更道出了杜绝的妙处。其表现之一便是在篇章上，杜绝联篇多，单篇少。《漫兴》共有绝句九首，由春而夏，首尾衔接，一气贯珠。这种联篇形式就与《竹枝词》有关。刘禹锡作《竹枝词九首》也是联篇。其序引云：“里中儿联歌竹枝，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歌者扬袂雎舞，以曲多为贤。”可见《竹枝词》原本便是联歌的，且以多为贤。杜绝跌宕奇古的表现之二，是随手拈来，即景遣兴。《漫兴》题为“漫兴”，即是偶然兴来，随手而就的意思。王嗣奭《杜臆》说： “兴之所到，率然而成，故《漫兴》，亦《竹枝》乐府之变体。”《竹枝词》作为民歌，多触物兴感，往往写眼前景，以眼前景作比。如“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刘禹锡《竹枝词》) 以“花红”、“水流”之眼前景作比。《漫兴》九首便皆是即景遣兴的。如“手种桃李非无主”一绝，便是因夜来春风吹折数枝花而作。不过杜甫所遣之兴，虽多清真疏远之逸趣，但也寓有抑塞激宕之情。比竹枝乐府又进了一层。仇兆鳌《杜少陵集详注》评“手种桃李”一绝云： “桃李有主，且近家园，而春风忽然吹折，似乎造物亦欺人者，惜桃李，正自惜羁旅也。”跌宕奇古表现之三，是杜绝打破了律绝之律，多用拗体。《竹枝词》虽用七言绝句形式，但不讲究平仄粘缀，往往用拗体，不用绝句正格，如刘禹锡之《竹枝词》然。《漫兴》绝句也是用的拗体，打破了格律诗的格律常规。如“手种桃李非无主，野老墙低还是家。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此诗应为平起绝句，但第一句第二字却用了仄声，第二句第五字应仄而平，第三句第六字也就应仄而平，构成了三句皆拗，不同常调。杜甫是“晚节渐于诗律细”的诗圣，其用拗体，当是一种有意识的尝试，希望打破格律的束缚。不惟律绝如此，其律诗亦有这种尝试。他所作的 ‘吴体’七律，便是一种非古非律，亦古亦律，全篇皆拗，不合律诗调声法度的七言诗。李重华《贞一斋诗说》是有见地的： “七绝乃唐人乐章，工者最多。……杜老七绝，欲与诸子分道扬镳，故尔别径。独其情怀，最得诗人雅趣。”此外，跌宕奇古还表现在杜绝遣词造句的通俗生动，充满生活情趣。如同《竹枝词》那样清新可喜。在赋比兴的方法上，则赋笔为多，铺陈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