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艺术技巧·立意切题《小题大做》原文|注释|赏析

立意切题《小题大做》原文|注释|赏析|汇评

【依据】

殊不知此解乃是立向汴河岸上，说他汴河当时言彼隋炀帝者。只因小小题目，做起大大文章。(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七)

【诗例】

汴河亭

许浑

广陵花盛帝东游，先劈昆仑一派流。

百二禁兵辞象阙，三千宫女下龙舟。

凝云鼓震星辰动，拂浪旗开日月浮。

四海义师归有道，迷楼还似景阳楼。

【解析】

“小题大做”，就是即小见大，借端托寓的构思和表现技巧，通常是以琐细的小景物、小事件、小题材来显示意蕴弘深的大景观、大境界、大主题，寄托或象征重大思想内涵。杜甫堪称此中能手，他的咏物诗大都包涵着寄托或象征意蕴。如《槐叶冷淘》写冷淘槐叶入于中厨香饭，“只是偶然咏物小题，偏尽情尽意”，“无端遐想，便直到万里之外”(金圣叹《杜诗解》)。这种写法可以使诗歌意象含蓄、深远，耐人寻味。许浑的《汴河亭》就是这类技巧运用的一篇佳作。

《汴河亭》是一首咏史之作。汴河古指京杭大运河的东段，唐时汴河之滨尚有行宫，为隋炀帝杨广东游时所筑，即汴河亭。

此诗前四句描述了隋炀帝东游广陵一事，金圣叹认为这几句诗的特点是“只因小小题目，做起大大文章”。“如何小小题目?不过只为广陵花盛是也。如何大大文章?此河一开之后，且举全隋所有百二禁兵、三千宫女，一夜启行，空国尽下，真乃地摇天动，不但鬼哭神号也。”(《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此论言之有理。时序更替、花开花落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日理万机的君主来说，更应该是微不足道的。可奢靡的杨广仅仅为了一睹“广陵花盛”的场面，便不惜劳民伤财、开凿运河。全诗从为了赏花这一小小的缘由写起，一开始就暗示出杨广不理朝政、荒淫误国的劣迹。

如果说“先劈昆仑一派流”是将耗资巨费的凿河工程一笔带过的话，诗人要着重渲染的则是东游路上的豪华盛况：“百二禁兵辞象阙，三千宫女下龙舟。凝云鼓震星辰动，拂浪旗开日月浮。”前两句是实写： 禁军护卫着御驾离开了龙庭，宫女随侍着皇帝登上了龙舟。后两句是虚写：鼓声震动星辰使流云受阻，旌旗浮动日月掀起了波浪。这一实一虚的描写将东游船队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的行进之态描绘得栩栩如生，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人们不禁想到，像这样鼓声震天、旌旗如林的声势，如果是用于征讨敌国或抗击入侵而御驾亲征，倒也不为过分，而昏君杨广如此兴师动众竟只是为了赏花玩乐!

诗到这里，文章似乎已经做得足够“大”了，但诗人并未就此停笔，而是将思路升华一步，从客观的写景叙事归结到深刻的反思：“四海义师归有道，迷楼还似景阳楼。”大意是说，像隋炀帝这样醉生梦死的暴君，其下场只能是众叛亲离，江山易主，而他所建造的迷楼也就和陈后主的景阳楼一样成了亡国之征。在这里，诗人一方面无情地嘲讽了隋炀帝，另一方面也曲折地反映出晚唐政坛的黑暗和统治者的腐败。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的许多诗人都写过与此诗内容相近的作品。像比许浑稍后的李商隐在他的《隋宫》一诗的结尾处写道： “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也是将杨广与陈后主相提并论，这不是偶然的。许浑所处的时代，大唐帝国已江河日下，奄奄一息，正像诗人的另一首诗中所咏写的：“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咸阳城西楼晚眺》)在这种时刻，诗人将目光转向亡隋的历史，借古寓今，抒发兴荣衰亡之感，流露出一种担心天下有变的隐忧，这或许才是此诗“因小小题目做起大大文章”的主旨和诗人如此谋篇布局的真正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