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文学的内容·魏晋南北朝散文·南北朝散文
这一时期的文章,除一部分论议奏疏和史学著作之外,几乎都是语句偶俪、声调铿锵的骈文。东汉以来,文章逐渐骈偶化,“往往以单行之语,运排偶之词,而奇偶相生,致文体迥殊于西汉。建安之世,七子继兴,偶有撰著,悉以排偶易单行,即非有韵之文,亦用偶文之体”(刘师培《论文杂记》)。对偶本来是汉语文学特有的修辞方法,适当的运用,易于形成文章抑扬顿挫之美。东汉以迄魏晋南北朝,骈偶文体,日益成熟。主要表现在下列几个方面:
一是隶事用典更加繁富复杂。钟嵘在《诗品·序》中评论当时文坛上的风气说:任昉、王融“词不贵奇,竞须新事,尔来作者,浸以成俗。遂乃句无虚语,语无虚字”。当时文人聚会时常常竞相隶事以争胜负。文学作品中“缉事比类,非对不发”,“全借古语,用申今情”(《南齐书·文学传论》)。颜延之的骈文如《陶征士诔》《阳给事诔》《祭屈原文》《三月三日曲水诗序》《宋文帝皇后哀策文》 等并见于《文选》,可以想见这些文章在齐梁文人心目中的地位。《陶征士诔》是现存最早的论及陶渊明的文字,其史料价值之高姑且不说,就文章而论,作者以极简练的语言写出了陶渊明“薄身厚志”的一生和“高蹈独善”的情怀,感人至深。又如《三月三日曲水诗序》,《南齐书·王融传》载,北使宋弁、房景高求观王融《曲水诗序》说:“在朝闻主客作《曲水诗序》。”又说:“在北闻主客此制,胜于颜延年,实愿一见。”由此来看,颜延之的作品已远播北方,影响之大,于此可见一斑。鲍照的《登大雷岸与妹书》描写大江风景,烟云变化,在语言上较多地使用了古奥奇崛的字眼。谢庄的不少章表都是成熟的骈文,如《上搜才表》中大段运用骈偶,且句句用典。
二是自觉追求声律的和谐。宋末的骈文名篇有江淹的《诣建平王上书》《报袁叔明书》《与交友论隐书》等,骈散相间,声调和谐。沈约、王融等在南齐永明年间始创的声律论,适用于五言诗,也适用于骈文。所谓“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宋书·谢灵运传论》),本来是从语音现象中总结出的规律,以期使文学语言具有音乐性。作家把它自觉运用于骈文的写作,可以调节作品的音调,使轻重短长、高下疾徐能够协调变化。写景佳作有陶弘景《答谢中书书》,吴均《与朱元思书》《与顾章书》,都是简洁精致的小品。丘迟的《与陈伯之书》,喻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是传诵的名篇。徐陵是南朝最后一位骈文大家,《玉台新咏序》体现了骈文五色相宣、八音叠奏的特色,素为后世所称道;《与齐尚书仆射杨遵彦书》,感情真挚,隶事工而论事畅,可推为集中压卷之文。
三是句式愈趋齐整化一。《文心雕龙·章句》:“若夫篇句无常,而字有条数。四字密而不促,六字格而非缓。或变之以三五,盖应机之权节也。”四六言句匀称自然,宜于诵读。南朝骈文到了中后期,已大多以四六言句为主,而在组织上时加变化,间或参以三五杂言,使全文规整中有错综,疏朗而不板滞。另外,别成一体、嬉笑怒骂的俳谐之文,有孔稚珪的《北山移文》、沈约的《修竹弹甘蕉文》、袁淑的《驴山公九锡文》等。
南朝骈文常常被唐代以来的评论家视为文风卑弱的标本。卑弱指内容空虚和风格轻绮。造成卑弱的原因是作家缺乏深厚的生活感受和直面现实政治的勇气,而不能单纯归之于对形式美的刻意追求。南朝骈文中的优秀作品,无论叙事、抒情或者议论,都能把裁对隶事、选声调色这些技巧运用自如,使内容和形式的结合臻于完美。但是由于当时的文章几乎全部骈偶化,而文章的应用范围又极为宽广,从政府文告到私人函件,莫不骈四俪六、抽黄对白,多数情况下,有关形式的各种要求反而变成桎梏。流弊所及,难免文饰苍白,甚至语意复沓肤泛,语句破碎不通,招来后人许多理所应当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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