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研究·诗学概念·文从字顺
与诗学有关的古代文论概念,主要讨论文学语言的运用问题。语出唐韩愈《南阳樊绍述墓志铭》:“惟古于词必己出,降而不能乃剽贼。后皆指前公相袭,从汉迄今用一律。……文从字顺各识职,有欲求之此其躅。”就文学语言的运用艺术而论,韩愈的“陈言务去”、“词必己出”,又与“文从字顺各识职”相辅相成。诗文创作要扫除陈辞滥调,要有“词必己出”的创造,当然是正确的。但在创造的同时,有时又会因为追求新鲜奇怪而入于险怪晦涩一路。而险怪晦涩,人所难以理解,于是又形成了新的陋习。樊宗师(绍述)的《绛守居园池记》,以及当时卢仝的诗歌,即是例证。为了纠正这种创造中产生的不良文风,韩愈就公开提倡“文从字顺各识职”,认为流利畅达,合乎语法,使人易懂易晓,是语言创造艺术唯一可行的道路。在中国文学史上,如何运用语言规律,是一个大问题。特别是诗歌语言艺术,由于修辞需要,变化繁复,更为复杂。加以汉字汉语因形体及方言方音影响而书写困难,“言”与“文”之间,颇有距离。六朝文人,又利用汉语单音独立的特点,把汉语中的节奏、音韵等加以绝对化,给语言运用和文章表达,加上许多人为的限制,从而形成骈俪文风。骈俪可增加语言的音乐美,这没有什么不对;但非骈不行,过分绝对,几乎取消单句散行的自然语言,则又物极必反,趋于极端,导致“言”与“文”的距离与隔阂,文学与口语背道而驰,则言难达意。因此,韩愈的“文从字顺各识职”,要求语言流畅妥贴,合乎语法规范,不违背一般语言习惯,既有针对性,也有创造性,因为“文从字顺”往往由精炼而生。如韩愈评贾岛诗歌是“奸穷怪变得,往往造平淡”(《送无本师归范阳》),评孟郊诗歌是“横空盘硬语,妥贴力排奡”(《荐士》),语言的新奇,是服从诗情的需要,为塑造诗人的鲜明个性服务的;同时,语言之新奇,又与“妥贴”、“平淡”相统一,明白晓畅,并非故作艰深。文学语言的创造性,既有“奇辞奥旨”的一面,但必须符合文从字顺的规律,如方东树《昭昧詹言》卷九云:“(韩诗)精神驱五岳,奇崛战鬼神,而又无不文从字顺,各识其职,所谓‘妥贴力排奡’也。”在文学语言与口语的统一方面,韩愈又前进了一步。这对后世的诗歌语言艺术的创造,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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