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研究·诗学概念·诗缘情
古代诗学概念。晋陆机《文赋》中以十体论文,首先提出了“诗缘情而绮靡”之说。其原意是讲诗歌的特点是以精美的辞采抒发情感。“缘情”在现存的《陆机集》中凡三见。《文赋》之外,二见于《叹逝赋》:“乐隤心其如忘,哀缘情而来宅。”三见于《思归赋》:“悲缘情以自诱,忧触物而生端。”“情”都是泛指情感。缘,因;绮靡,原指精美的织物,这里引申为美的辞藻。刘勰《文心雕龙》云:“《九歌》《九辩》,绮靡以伤情”(《辨骚》),“结藻清英,流韵绮靡”(《时序》),都是用的引申义。魏晋是中国古代文学走向自觉的时代,在文艺创作中,人们的审美意识一是关注人的主观情感,二是追求辞采之美。“诗缘情而绮靡,”就是这种创作思潮、审美意识的理论表现。后人对陆机之说主要产生了两方面的误解。一是将“诗缘情”直接等同于“诗言志”。如李善注:“诗以言志,故曰缘情。”五臣注:“翰曰:诗言志,故缘情。”这类诠释完全混淆了两个命题的不同内涵(参见“诗言志”条)。单以“情”而论,《诗大序》中虽然也讲“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但“情”主要指因政治治乱,风俗盛衰而产生的怨怒、哀思,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其具体内容是政治的、伦理的;陆机所说的“情”则为纯属个人因四时风物、亲故荣落而产生的悲喜感叹。“信情貌之不差,故每变而在颜。思涉乐其必笑,方言哀而已叹”(《文赋》),其态度为体验的,审美的。情、志不分和专讲缘情,表现了不同时代的理论家对诗的本质特征和社会功能的不同看法,也是儒家诗学与非儒家诗学的鲜明分界。二是将“诗缘情”解释为专言闺房儿女子之情,将“绮靡”说成是雕藻淫艳的形式。持此说者,多为清人。朱彝尊《与高念祖论诗书》:“魏晋而下,指诗为缘情之作,专以绮靡为事,一出乎闺房儿女子之思,而无恭俭好礼、廉静疏达之遗,恶在其为诗也?”沈德潜《说诗晬语》:“《文赋》云:‘诗缘情而绮靡。’言志章教,惟资涂泽,先失诗人之旨。”纪昀《云林诗钞序》:“知发乎情而不必止乎礼义,自陆平原缘情一语,引入歧途。其究乃至于绘画横陈,不诚已甚与?”他们都从儒家正统诗学的立场出发,来曲解文义,讨伐异端。甚至把齐梁宫体,历代艳情之作的出现,归罪于缘情之说,根本违背历史事实。而能较正确地阐发“诗缘情”本意的,有明顾起元,清汪师韩、王闿运诸家。顾起元《锦研斋次草序》:“昔士衡《文赋》有曰:‘诗缘情而绮靡’,玷斯语者,谓为六代之滥觞,不知作者内激于志,外荡于物,志与物泊然相遭于标举兴会之时,而旖旎佚丽之形出焉。绮靡者,情之所自溢也;不绮靡不可以言情。彼欲饰情而为绮靡,或谓必汰绮靡而致其情,皆非工于缘情者矣。”王闿运《湘绮楼论文章体法》:“宋、齐游宴,藻绘山川;梁、陈巧思,寓言闺阁;皆知情不可放,言不可肆,婉而多思,寓情于文。……近代儒生,深讳绮靡,乃区分奇偶,轻诋六朝,不解缘情之言,疑为淫哇之语。”清儒多斥缘情绮靡为“不知义理”,汪师韩则列举历代名作,予以驳斥,见其《诗学纂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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