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研究·诗学概念·辨味
古代诗学概念。语见晚唐司空图《与李生论诗书》:“文之难,而诗尤难,古今之喻多矣。愚以为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也。江岭之南,凡足资于适口者,若醯,非不酸也,止于酸而已;若鹾,非不咸也,止于咸而已。中华之人所以充饥而遽辍者,知其咸酸之外,醇美者有所乏耳。……诗贯六义,则讽谕、抑扬、渟蓄、渊雅,皆在其中矣。……近而不浮,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耳。……倘复以全美为工,则知味外之旨矣。”其《诗品》则是“辨味”言诗的典范。但论渊源,它是随着古代“味”的审美范畴的逐步确立而演变和发展的,从人类的生理功能,衍化为广义的辨别学说异同或文章优劣的方式,再进一步发展成为审美鉴赏的特殊方式。如晋葛洪虽然没有明言“辨味”,但却实发“辨味”之旨。其《抱朴子·尚博》云:“百家之言,……偏嗜酸咸者莫能识其味,用思有限者不能得其神也。……若夫驰骤于诗论之中,周旋于传记之间,而以常情览巨异,以褊量测无涯,以至粗求至精,以甚浅揣甚深,虽始自髫龀,讫于振素,犹不得也。”其所辨之“味”,一指百家之言的学术旨趣;一指文学作品的审美特征及其所引发的审美感受。他要求读者体味不同风格的文学作品的审美意蕴,而不为主观偏见或嗜好所囿。他虽没有明确提出辨别“味外之旨”的概念或味在酸咸之外的美学命题,但要义已孕育其中,给后人以有益的启迪。因此,司空图的“辨味”说,是在师承和借鉴前人成就的基础上发展创造而成,其理论包含了以下两个层次:一是辨别“雄浑”、“冲淡”、“纤秾”等不同艺术风格和不同境界;一是超越一切审美境界,而得其“味外之旨”或“韵外之致”。所称“超以象外,得其环中”,“俱似大道,妙契同尘”(《诗品》),则属于超越言、象之“味”而直契美之本原。至此,“辨味”作为诗人或艺术家的独特审美把握方式的专用概念,便已完全确立,其理论影响是广泛而深远的。在文论家中,有一派继承其说,着重辨析作品中不同审美境界的审美意蕴,如顾翰《补诗品》、曾纪泽《演司空表圣诸品二十四首》、马荣祖《文颂》、许奉恩《文品》、魏谦升《二十四赋品》、郭麐《词品》、杨夔生《续词品》等。至于袁枚《续诗品》和江顺诒《补词品》,则侧重写作方法,于此派中别立一帜。另一派则继承其直探美之本体的审美体悟,着力阐发其“味外之旨”,如苏轼《游白鹤观诗序》云:“司空表圣自论其诗得味外味。‘棋声花院静,幡影石幢高’之句为尤善。余尝独游五老峰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惟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工。”苏轼《书黄子思诗集后》,又反复阐发了“美在咸酸之外”的审美意趣。这就扩大了司空图的影响,深化了“辨味”说的理论意蕴。元胡祗遹《优伶赵文益诗序》,更以之辨戏曲表演之“味”,云:“醯盐薑桂,巧者和之,味出于酸咸辛甘之外,日新而不袭故常,故食之不厌。滑稽诙谐亦犹是。拙者踵陈习旧,不能变新,使观者恶闻而厌见。”把“味外味”看作推陈出新的艺术规律,同传统说法有异,但也不妨录之聊备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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