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志摩·胡适》全文与读后感赏析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再别康桥》
志摩这一回真走了!可不是悄悄的走。在那淋漓的大雨里,在那迷蒙的大雾里,一个猛烈的大震动,三百匹马力的飞机碰在一座终古不动的山上,我们的朋友额上受了一下致命的撞伤,大概立刻失去了知觉。半空中起了一团天火,像天上陨了一颗大星似的直掉下地去。我们的志摩和他的两个同伴就死在那烈焰里了!
我们初得着他的死信,都不肯相信,都不信志摩这样一个可爱的人会死的这么惨酷。但在那几天的精神大震撼稍稍过去之后,我们忍不住要想,那么的死法也许只有志摩最配。我们不相信志摩会“悄悄的走了”,也不忍想志摩会有一个“平凡的死”,死在天空之中,大雨淋着,大雾笼罩着,大火焚烧着,那撞不倒的山头在旁边冷眼瞧着,我们新时代的新诗人,就是要自己挑一种死法,也挑不出更合式,更悲壮的了。
志摩走了,我们这个世界里被他带走了不少的云彩。他在我们这些朋友之中,真是一片最可爱的云彩;永远是温暖的颜色,永远是美的花样,永远是可爱。他常说,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方向吹——
我们也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可是狂风过去之后,我们的天空变惨淡了,变寂寞了,我们才感觉我们的天上的一片最可爱的云彩被狂风卷去了,永远不回来了!
这十几天里,常有朋友到家里来谈志摩,谈起来常常有人痛哭。在别处痛哭他的,一定还不少。志摩所以能使朋友这样哀念他,只是因为他的为人整个的只是一团同情心,只是一团爱。叶公超先生说:
他对于任何人,任何事,从未有过绝对的怨恨,甚至于无意中都没有表示过一些憎嫉的神气。
陈通伯先生说:
尤其朋友里缺不了他。他是我们的连索,他是粘着性的,发酵性的。在这七八年中,国内文艺界里起了不少的风波,吵了不少的架,许多很熟的朋友往往弄得不能见面。但我没有听见有人怨恨过志摩。谁也不能抵抗志摩的同情心,谁也不能避开他的粘着性。他才是和事佬,使我们怀着无穷的同情,他总是朋友中间的“连索”。他从没有疑心,他从不会妒忌。他使这些多疑善妒的人们十分惭愧,又十分羡慕。
他的一生真是爱的象征。爱是他的宗教,他的上帝。
我攀登了万仞的高冈,
荆棘扎烂了我的衣裳,
我向飘渺的云天外望——
上帝,我望不见你!
…………
我在道旁见一个小孩,
活泼,秀丽,褴褛的衣衫,
他叫声“妈”,眼里亮着爱——
上帝,他眼里有你!
——《他眼里有你》
志摩今年在他的《猛虎集·自序》里曾说他的心境是“一个曾经有单纯信仰的流入怀疑的颓废”。这句话是他最好的自述。他的人生观真是一种“单纯信仰”,这里面只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他梦想这三个理想的条件能够会合在一个人生里,这是他的“单纯信仰”。他的一生的历史,只是他追求这个单纯信仰的实现的历史。
社会上对于他的行为,往往有不能谅解的地方,都只因为社会上批评他的人不曾懂得志摩的“单纯信仰”的人生观。他的离婚和他的第二次结婚,是他一生最受社会严厉批评的两件事。现在志摩的棺已盖了,而社会上的议论还未定。但我们知道这两件事的人,都能明白,至少在志摩的方面,这两件事最可以代表志摩的单纯理想的追求。他万分诚恳的相信那两件事都是实现他那“美与爱与自由”的人生的正当步骤。这两件事的结果,在别人看来,似乎都不曾能够实现志摩的理想生活。但到了今日,我们还忍用成败来议论他吗?
我忍不住我的历史癖,今天我要引用一点神圣的历史材料,来说明志摩决心离婚时的心理。民国十一年三月,他正式向他的夫人提议离婚,他告诉她,他们不应该继续他们的没有爱情没有自由的结婚生活了,他提议“自由之偿还自由”,他认为这是“彼此重见生命之曙光,不世之荣业”。他说:
故转夜为日,转地狱为天堂,直指顾间事矣。……真生命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幸福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恋爱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改良社会之心,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其先自作榜样,勇决智断,彼此尊重人格,自由离婚,止绝苦痛,始兆幸福,皆在此矣。
这信里完全是青年的志摩的单纯的理想主义,他觉得那没有爱又没有自由的家庭是可以摧毁他们的人格的,所以他下了决心,要把自由偿还自由,要从自由求得他们的真生命,真幸福,真恋爱。
后来他回国了,婚是离了,而家庭和社会都不能谅解他。最奇怪的是他和他已离婚的夫人通信更勤,感情更好。社会上的人更不明白了。志摩是梁任公先生最爱护的学生,所以民国十二年任公先生曾写一封很长很恳切的信去劝他。在这信里,任公提出两点:
其一,万不容以他人之苦痛,易自己之快乐。弟之此举,其于弟将来之快乐能得与否,殆茫如捕风,然先已予多数人以无量之苦痛。
其二,恋爱神圣为今之少年所乐道。……兹事盖可遇而不可求。……况多情多感之人,其幻象起落鹘突,而得满足得宁帖也极难。所梦想之神圣境界恐终不可得,徒以烦恼终其身已耳。
任公又说:
呜呼志摩!天下岂有圆满之宇宙?……当知吾侪以不求圆满为生活态度,斯可以领略生活之妙味矣。……若沉迷于不可必得之梦境,挫折数次,生意尽矣,都邑侘傺以死,死为无名。死犹可也,最可畏者,不死不生而堕落至不复能自拔。呜呼志摩,可无惧耶!可无惧耶!
(十二年一月二日信)
任公一眼看透了志摩的行为是追求一种“梦想的神圣境界”,他料到他必要失望,又怕他少年人受不起几次挫折,就会死,就会堕落。所以他以老师的资格警告他:“天下岂有圆满之宇宙?”
但这种反理想主义是志摩所不能承认的。他答复任公的信,第一不承认他是把他人的苦痛来换自己的快乐。他说:
我之甘冒世之不韪,竭全力以斗者,非特求免凶惨之苦痛,实求良心之安顿,求人格之确立,求灵魂之救度耳。
人谁不求庸德?人谁不安现成?人谁不畏艰险?然且有突围而出者,夫岂得已而然哉?
第二,他也承认恋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他不能不去追求。他说: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他又相信他的理想是可以创造培养出来的。他对任公说:
嗟夫吾师!我尝奋我灵魂之精髓,以凝成一理想之明珠,涵之以热满之心血,朗照我深奥之灵府。而庸俗忌之嫉之,辄欲麻木其灵魂,捣碎其理想,杀灭其希望,汙毁其纯洁!我之不流入堕落,流入庸懦,流入卑污,其几亦微矣!
我今天发表这三封不曾发表过的信,因为这几封信最能表现那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徐志摩。他深信理想的人生必须有爱,必须有自由,必须有美;他深信这种三位一体的人生是可以追求的,至少是可以用纯洁的心血培养出来的。——我们若从这个观点来观察志摩的一生,他这十年中的一切行为就全可以了解了。我还可以说,只有从这个观点上才可以了解志摩的行为,我们必须先认清了他的单纯信仰的人生观,方才认得清志摩的为人。
志摩最近几年的生活,他承认是失败。他有一首“生活”的诗,诗的暗惨的可怕:
阴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
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
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
手扪索着冷壁的粘潮。
在妖魔的脏腑内挣扎,
头顶不见一线的天光,
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
除了消灭更有什么愿望?
(十九年五月二十九日)
他的失败是一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的失败。他的追求,使我们惭愧,因为我们的信心太小了,从不敢梦想他的梦想。他的失败,也应该使我们对他表示更深厚的恭敬与同情,因为偌大的世界之中,只有他有这信心,冒了绝大的危险,费了无数的麻烦,牺牲了一切平凡的安逸,牺牲了家庭的亲谊和人间的名誉,去追求,去试验一个“梦想之神圣境界”,而终于免不了惨酷的失败,也不完全是他的人生观的失败。他的失败是因为他的信仰太单纯了,而这个现实世界太复杂了,他的单纯的信仰禁不起这个现实世界的摧毁;正如易卜生的诗剧Brand里的那个理想主义者,抱着他的理想,在人间处处碰钉子,碰的焦头烂额,失败而死。
然而我们的志摩“在这恐怖的压迫下”,从不叫一声“我投降了”!他从不曾完全绝望,他从不曾绝对怨恨谁。他对我们说:
你们不能更多的责备。我觉得我已经是满头的血水,能不低头已算是好的。(《猛虎集·自序》)
是的,他不曾低头。他仍旧昂起头来做人;他仍旧是他那一团的同情心,一团的爱。我们看他替朋友做事,替团体做事,他总是仍旧那样热心,仍旧那样高兴。几年的挫折,失败,苦痛,似乎使他更成熟了,更可爱了。
他在苦痛之中,仍旧继续他的歌唱。他的诗作风也更成熟了。他所谓“初期的汹涌性”固然是没有了,作品也减少了;但是他的意境变深厚了,笔致变淡远了,技术和风格都更进步了。这是读《猛虎集》的人都能感觉到的。
志摩自己希望今年是他的“一个真的复活的机会”。他说:
抬起头居然又见到了天。眼睛睁开了,心也跟着开始了跳动。
我们一班朋友都替他高兴。他这几年来想用心血浇灌的花树也许是枯萎的了;但他的同情,他的鼓舞,早又在别的园地里种出了无数的可爱的小树,开出了无数可爱的鲜花。他自己的歌唱有一个时代是几乎消沉了;但他的歌声引起了他的园地外无数的歌喉,嘹亮的唱,哀怨的唱,美丽的唱。这都是他的安慰,都使他高兴。
谁也想不到在这个最有希望的复活时代,他竟丢了我们走了!他的《猛虎集》里有一首咏一只黄鹂的诗,现在重读了,好像他在那里描写他自己的死,和我们对他的死的悲哀:
等候他唱,我们静着望,
怕惊了他。
但他一展翅
冲破浓密,化一朵彩雾:
飞来了,不见了,没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志摩这样一个可爱的人,真是一片春光,一团火焰,一腔热情。现在难道都完了?
决不!决不!志摩最爱他自己的一首小诗,题目叫做《偶然》,在他的《卞昆冈》剧本里,在那个可爱的孩子阿明临死时,那个瞎子弹着三弦,唱着这首诗: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朋友们,志摩是走了,但他投的影子会永远留在我们心里,他放的光亮也会永远留在人间,他不曾白来了一世。我们有了他做朋友,也可以安慰自己说不曾白来了一世。我们忘不了他和我们:
在那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胡适是以学者的身份享誉文化学术界的,所写文章也多半属于阐发学理、考证史料的论文,纯粹的抒情散文较少,像《追悼志摩》写得如此情深意切、真挚动人,实属难能可贵。所以能够这样,不能不从胡适和徐志摩两人的特殊关系谈起。
胡适和徐志摩同为留美学生,同受英美文化的熏陶,在政治理想和文学主张方面也大致相近。直至徐志摩不幸遇难以前,两人始终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先是在北京共同创办《现代评论》周刊,二十年代后半期又在上海和另外一些朋友共同创办了新月书店,出版了大型的学术、文艺综合刊物《新月》月刊,并成为该刊的核心和中坚人物。徐志摩于1931年11月19日从南京搭乘一架运邮件的飞机回北平,飞经济南附近上空时因大雾弥漫,飞机触山而遇难,胡适于次日得悉徐志摩噩耗后即在日记中写道:“朋友之中,如志摩天才之高,性情之厚,真无第二人!他没有一个仇敌;无论是谁都不能抗拒他的吸力。”(《胡适之日记真迹》,载台北《传记文学》第14卷第2期)胡适内心之悲痛可见一斑。
不过如细加分析,胡适和徐志摩也有若干不同之处,胡适生于1891年,徐志摩生于1896年,胡适比徐志摩年长五岁。胡适是“五四”文学革命的主要倡导者,以后发表过大量关于哲学、历史、文学方面的论著,堪称是“开一代风气”的学术界领袖。徐志摩则于1922年才回国,其时“五四”文化高潮已经过去,他是新月诗派的代表人物,在新诗和散文创作方面作出过突出贡献,但所涉猎的领域和范围远不及胡适广泛。更重要的是两人在性格上也有明显的差异,胡适稳重敦厚,不失学者风范,徐志摩热情奔放,纯属诗人气质,朱自清评论徐志摩诗作时说过一番话:“他是跳着溅着不舍昼夜的一道生命水。”(《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可谓说到了点子上。和胡适、徐志摩关系都很密切的梁实秋还曾把胡、徐二人作过生动的比较:“我记得在民国十七、八年之际,我们常于每星期六晚在胡适之先生极斯菲尔路(按:今之万航渡路——引者)寓所聚餐,胡先生也是一个生龙活虎般的人,但于和蔼中寓有严肃,真正一团和气使四座并欢的是徐志摩。他有时迟到,举座奄奄无生气,他一赶到,像一阵旋风卷来,横扫四座,又像是一把火炬把每个人的心都点燃,他有说,有笑,有表情,有动作,在这个的肩上拍一下,那个的脸上摸一把,不是腋下夹着一卷有趣的书报,便是袋里装着有趣的信札,弄得大家都欢喜不止。”(《关于徐志摩》,载台北版《徐志摩全集》)读了这番话,我们不妨说,胡适与徐志摩在性格上存在着某种“互补”关系。
正是因为胡适和徐志摩既有共同、相通的一面,又有不同、互补的一面,才使胡适和徐志摩结成了精神联系的坚韧纽带,并最终使这篇《追悼志摩》闪发出异彩。
胡适行文明白如话,不事藻饰,读者很容易接受,不过作为一篇不同寻常的悼念文字,《追悼志摩》也有两个显著的特色值得我们细细揣摩:一是“以诗证人”,即大量引用徐志摩的诗句,这既切合悼念对象的身份特征,又不露痕迹地寄托了自己的感情。二是引用第一手资料即以前未曾发表过的信件,论证徐志摩的处世为人,显得实事求是,褒贬得当,既不为死者讳,又澄清了社会上某些不尽妥当的议论。
先看第一点。徐志摩曾在英国剑桥(徐志摩译为康桥)大学留学,对该地印象极深,《再别康桥》是他后来重返剑桥又匆匆离去时的作品,向来被看成徐志摩的一首代表作,《追悼志摩》一开头所引用的四行诗,即为此诗的结尾,诗人为了不忍心干扰他所心爱的“康桥”,特地以“轻轻”、“悄悄”这两个形容词笼罩全篇。尽人皆知“云彩”本来是带不走的,诗人却偏要郑重其事地说“不带走一片云彩”。其心之诚和其情之痴由此可见。胡适特意借用了这“悄悄”的四行诗,正好和诗人悲壮的“轰轰烈烈”的死构成了巨大的反差,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接着胡适又顺理成章地扣住“云彩”这个词语,多方形容志摩的为人,语重心长地写道:“他在我们这些朋友之中,真是一片最可爱的云彩,永远是温暖的颜色。”看,“云彩”在徐志摩笔下是康桥的实在景色,到了胡适这里却成了对逝者的一个生动比喻,这不能不说是胡适的一个创造。
《追悼志摩》花了很大篇幅再现了诗人追求“美与爱与自由”的人生道路,作者首先引用了《他眼里有你》的首尾两节(全诗共三节),此诗在诗人全部诗作中并不怎么出色,但用来揭示诗人的人生理想却是很有说服力的。胡适认为“爱”是诗人的宗教,诗人的上帝,换句话说,在诗人心目中,再也没有比“爱”更为重要的了。《他眼里有你》写诗人历尽艰险,攀登万仞高岗,结果仍未能望见上帝,最后却在一个普普通通、衣衫褴褛的孩子眼中望见了纯洁神圣的“爱”即诗人心目中的“上帝”,从这前后巨大的反差中可以看出诗人所追求的“爱”是多么合乎自然和人性的了。
文中引用的《黄鹂》是徐志摩后期的一首代表作,此诗共两节,诗人以传神的笔墨描绘了黄鹂的活泼和可爱,每节结句都是“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叠用三个比喻,向黄鹂倾注了极大的热情,这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作诗人本身的写照,是他追求“美与爱与自由”的生动体现,胡适以黄鹂的飞走比喻诗人突然的死亡,以黄鹂活泼的生命力象征诗人年轻而火热的心灵,可以说是相得益彰,恰到好处。
《追悼志摩》引用诗人的《偶然》作为全文的结束也是颇费匠心的。《偶然》是诗人的又一首佳作,全诗共两节,每节各五行。按诗人原意,是想说明人们之间的交往常常带有一定的偶然性,既不必因偶尔的相逢而欣喜,也不必因失之交臂而惋惜,还是洒脱一点为好。此诗以出色的比喻揭示人们心头的秘密,具有很强的表现力。胡适则反其意而用之,说明诗人的“投影”永远不会消失,“他放的光亮也会永远留在人间,”这就不能不佩服胡适这位读诗的有心人“慧眼独具”了。
再说第二点。徐志摩的爱情诗向来为青年读者所爱好,但诗人本身的婚姻却在他生前屡遭人们的指摘和批评。究竟问题在哪里?这在悼念死者时是无法回避的。可贵的是胡适迎头抓住了它,既从主客观两方面落笔,又在正反利弊两方面加以论述,显得平实稳妥,有理有据。
胡适认为徐志摩对待爱情婚姻和他对待其他问题一样,“都是凭感情和血性,丝毫没有虚伪做作”,这就难免顾了头顾不了尾,于人于己都会发生某些尴尬不快之事。对此,胡适曾引用梁启超措辞严厉的信件加以说明。但另方面,胡适又认为这毕竟是个人的事情,旁人不宜干涉,社会上某些人喜欢议论作家名流的婚姻情况并不足取;至于单纯以旧的家庭和伦理观念作为依据,那就更不妥了,作者又为此引用徐志摩答梁启超的信,作了进一步的剖析。总之,引用第一手的资料,反复阐发,多方辩驳,这正体现了作者自称有“历史癖”的学者本色,也使《追悼志摩》这篇浓郁的抒情文字增加了若干清醒的理论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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