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诗群·车前子·三原色》新诗鉴赏
我,在白纸上
白纸——什么也没有
用三支蜡笔
一支画一条
画了三条线
没有尺子
线歪歪扭扭的
大人说 (他很大了):
红黄蓝
是三原色
三条直线
象征三条道路
——我听不懂
(讲些什么呵?)
又照着自己的喜欢
画了三只圆圈
我要画得最圆最圆
《三原色》是车前子诗中为广大读者所知的。这首诗最初发表在1983年4月号的《青春》杂志上。诗末还附有一篇短文《我谈我的诗》。这篇短文中,车前子这样解释他的《三原色》:“《三原色》这首诗,没什么说的(其实诗都没什么说的),只要不认为是‘儿童诗’就行了。……昨天,有个朋友问我,‘三条直线’和‘三只圆圈’是不是象征这个意思。真的,我没有想到……”这段话表面看几近于无意义,但深入细辨,我们会发现它的份量。这是诗人创作态度的表白,也是我们进入此诗的门径。
这是一首纯诗。诗人关心的不是教诲和情态,而是无任何功利目的的澄心凝神的审美活动。与西方“纯诗”追求音乐的纯度不同,车前子的“纯诗”,追求的是纯色彩纯线条的美感。这种色彩和线条,本身就是美的,它们在一张白纸上渐渐显形,使一颗诗人的心灵达到一种“无物象的颤动……这种美常常构成一种力量,不引导到精神,而是离开精神”(康定斯基语,转引自瓦尔特·赫斯编著的《欧洲现代画派画论选》)。我们读着这首单纯而唯美的诗,内心中某种神奇的感觉出来运动了,你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感到它纯粹、精微、飘逸,以一种风尘外物的圣洁,涤漱着我们那颗被生存的喧杂所围闭了的心!的确,它“没什么说的”,但这种无言无不言的审美空间,不是在“说”着纯粹艺术的力量,“说”着艺术家生命的神奇和丰沛吗?不是在“说”着艺术创造和接受的自由吗?所谓“照着自己的喜欢”,是说艺术创造者灵动、独异的审美态度,而“我要画得最圆最圆”,则暗示了艺术家那颗对艺术虔诚的心!
诗歌与绘画毕竟不同,在绘画中共时呈现的色彩和线条,被车前子在诗中依序表现了。绘画是空间艺术,诗歌是时间艺术,在《三原色》里,“我” 的绘画过程本身就是诗意化了的,这就使此诗建立在一种事态结构上,充满了审美无目的的涣散的味道。诗歌所特有的虚灵、玄秘,就在这全神贯注的唯美境界中展示出来。读这样的诗,是对读者审美敏感度的测验,你必须忘掉诗所承担的 “思想”,以一种纯粹的唯美的态度去进入它, 你会发现生命的开放和艺术的美好。 在我国的传统诗教中,“诗言志” 成了判别诗歌品位的准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惟功利的审美尺度,是将诗当做了 “载道” 的工具。我们无意全盘弃置这种观念,但必须建立一种纯诗意识。《三原色》的作者就在做着这样的艰辛的 (因其处处遭到误解和否定)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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