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诗诗群·傅天琳·序幕已经拉开》新诗鉴赏

《朦胧诗诗群·傅天琳·序幕已经拉开》新诗鉴赏

无数的角色进入角色

我们是诗人

将笔和纸带上场去就是了

除此之外，不要

不要一件多余的道具了

一张柳叶

说是要借我们的嘴唇歌唱三月

三月踏青，踏响

遍地切分音

我们已惊醒泥像的目光

山脉已排成雁状



向远方驮去翩翩的绿意

我听见无数生命在努力

我们的笔尖笃、笃、笃、笃

集体啄食残夜的眼泪

啄食晨间的露水

我们是诗人



诗人只懂得去爱

即使被抛弃之后依然去爱

即使被爱过一百分之一秒

也视为长久

而今

节令渐渐清醒过来

序幕已经拉开



我们将声音，融入

高高低低、短短长长的

汽笛之声，水稻之声

我们整个儿地融入自然

终归整个儿地成为自然

充溢于天地之间的蒸蒸岚气

自会点化我们的韵律



无数的角色进入角色

我们就做这样的角色

所有僵硬的笑容和忧伤都不要

宁愿这样。我们不做表情

不做表情便是最好的表情

这是一首以诗论诗的佳作。它的长处是，不做作不晦涩，但又没有流于一般。题名《序幕已经拉开》，是说生命和世界本身就是个大舞台，每个人都要在其中扮演一个角色。那么，诗人是怎样的一个角色呢?傅天琳如是说：

首先，诗人具有冥想的气质，所谓“物色之动，心亦摇焉”。他们感到“一张柳叶/说是要借我们的嘴唇歌唱三月/三月踏青，踏响/遍地切分音/我们已惊醒泥像的目光/山脉已排成雁状”。诗人的心时而旁驰博骛，时而凝神注视，对一切都充满新鲜的一次性体验。这是这个“角色”必备的基本素质。“柳叶说是要借我们的嘴唇”就道出，诗人这份气质是天启的，而并非仅凭后天修炼所能达到。

第二，诗人要有高尚的品格，坚强的生命意志。所谓“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他们的生命是和整个土地的生命联系在一起的，他们的愿望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们的愿望。“向远方驮去翩翩的绿意”，诗人们“无数生命在努力/我们的笔尖笃、笃、笃、笃/集体啄食残夜的眼泪/啄食晨间的露水”，这一切都因为“我们是诗人”。屈原“哀民生之多艰”，杜甫要“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秋瑾是“拼将十万头颅血”，艾青“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高洁的人格，勇敢的斗争精神，忧国忧民的情怀，是一个伟大诗人最可贵的品格。这一点不算新鲜，但却是一切命题的前提。

第三，博爱的情怀是诗情的发源地。这是具有充分人本内涵的。但这种爱不是索取，而是无条件的释放。“诗人只懂得去爱/即使被抛弃之后依然去爱/即使被爱过一百分之一秒/也视为长久”。诗是爱的象征，即使遭到误解、迫害，仍然在爱。爱是人类的至境，诗是通向这至境的路标。很难想象一个胸怀萎缩、毫无爱心的人能成为真正的诗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北岛语)，这仍是爱，爱得发冷，愈见爱心之炽!

第四，诗人是自然的孩子，他们和自然时时在构成一种相互选择和发现。自然在优秀的诗中绝不是背景，而是生命的感性显现，是“象征的森林”。人性归依自然，生命重返自然，人与自然的感应契合，决非因景生情，而是人发自生命深处的永恒的吁求。“我们整个儿地融入自然/终归整个地成为自然/充溢于天地之间的蒸蒸岚气/自会点化我们的韵律”。这种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境界，是多么强烈地诱惑了从古至今一代一代的诗人的心啊!

最后，诗人写的是作诗贵在真诚，贵在自然。真诚不排除巧妙的结构安排，自然不排除对语言的深层把握。“所有僵硬的笑容和忧伤都不要/我们不做表情/不做表情便是最好的表情”。在一个谎言和做作充斥的社会，最后一个诚实纯朴的人就是诗人。

这类以诗论诗的诗歌，我国和西方都古已有之。它的好处是生动、鲜明，透过纠缠不清的逻辑推理，一下子进入实体的境地，教人得到艺术和理论的双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