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棉
鸟儿在疾风中
迅速转向
少年去捡拾
一枚分币
葡萄藤因幻想
而延伸的触丝
海浪因退缩
而耸起的背脊
顾城
诗人不仅要具备超过常人的感受力,还要有胜过常人的概括力,有时甚至还要把别人看来是互不关联的事物连接在一起,完成一种境界的创造。这恰如夏夫兹博里所指出:“真正的诗人事实上是一位第二造物主,一位在天帝之下的普罗米修斯。就象天帝那位至上的艺术家或造形的普遍的自然一样,他造成一个整体,本身融为一致而且比例合度,其中各组成部分都处在适当的从属地位”(《给一位作家的忠告》)。就此而论,青年诗人顾城也该是“一位第二造物主”,而其《弧线》就是他造成的“一个整体”——一个颇有争议的整体。
从字面上看,《弧线》是最简单不过了,连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也不会有文字关;从描绘的对象看,也只不过是生活中常见的四种现象——用形象的语言来表述,就是四种近似几何中弧线的生活现象。正因为如此浅显而且简单,所以,这种文字是否成为诗也就是争论的一个焦点。其次,如果是诗,那它表明或暗示什么呢?这也是争议的一个热点。事实迫使作者出来解释:“《弧线》外表是动物、植物、人类社会、物质世界的四个剪接画面,用一个共同的‘弧线’相连,似乎在说:一切在运动,一切进取和退避,都是采用‘弧线’的形式。在潜在内容上,《弧线》却有一种叠加在一起的赞美和嘲讽:对其中展现的自然美是赞叹的,对其中隐含的社会现象是嘲讽的”(《关于〈小诗六首〉的通信》)。
诗无达诂。我认为,作为一种独特的发现和概括,《弧线》作为诗还是当之无愧的,还可以说是一首好诗。诗之所以为诗,并不取决于语言的深奥,表现对象的怪僻,而在于有否诗美。在画家眼里,弧线是最美的,顾城发觉了这点,这与他长期学画亦不无关系;而作为一个诗人,他又比一般人,也包括画家,更加敏锐,因此,他,也就容易更自觉地把自然的弧线动作叠加在一起,从而完成了“一个整体”的建造,给人以自然的愉悦。《弧线》的独创和审美价值也就在于此。对于弧线的象征或暗示对象,读者可以进行联想,但对隐含的社会现象是嘲讽之说,我并不以为然。实质上无论就人就事而言,都有一个由初生发展到极盛、转而衰落、死亡的过程,如用数学上的曲线表示,就是一种弧线,谈不上是什么嘲讽,当然也并不具备弧线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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