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乃超·红纱灯

作者： 孙晨

森严的黑暗的深奥的深奥的殿堂之中央

红纱的古灯微明地玲珑地点在午夜之心

苦恼的沉默呻吟在夜影的睡眠之中

我听得鬼魅魑魉的跫声舞蹈在半空

乌云丛簇地丛簇地盖着蛋白色的月亮

白练满河流若伏在野边的裸体的尸僵

红纱的古灯缓缓地渐渐地放大了光晕

森严的黑暗的殿堂撒满了庄重的黄金

愁寂地静悄地黑衣的尼姑踱过了长廊

一步一声怎的悠久又怎的消灭无踪

我看见在森严的黑暗的殿堂的神龛

明灭地惝恍地一盏红纱的灯光颤动

冯乃超

《红纱灯》可以称为冯乃超的代表作。这首诗歌咏的是颓废、阴影、梦幻，有着丰富的色彩感。在一座尼庵的森严、黑暗、深奥的殿堂中，点燃着一盏红纱的古灯。灯光明灭地惝恍着，黑衣的尼姑愁寂地静悄地从长廊走过，脚步声又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气氛颇为阴森而神秘，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另外，漆黑的殿堂、红纱的古灯，殿堂里撒满的昏黄的灯光，乌云遮盖着的蛋白色的月亮，田野上白练似的河水，长廊里走过的黑衣尼姑……这一切又构成一幅色彩浓重的图画。显然，诗人精心创造了凄清、阴森的意境，努力追求着一种神秘的情调。不可否认这种意境和情调是深受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影响的。两者在强烈而奇异的刺激，丰富的、异乎寻常的幻觉等方面，有诸多相似之处。

但是，《红纱灯》毕竟不同于法国象征派诗人的逃避现实，以幻觉为真实。也不同于他们的以颓废为美丽的“世纪末”的思想。在冯乃超的笔下，森严的黑暗的深奥的殿堂，殿堂里苦恼的沉默呻吟，舞蹈着的鬼魅魑魉，殿堂外丛簇的乌云，蛋白色的月亮，如裸体的尸僵的河流……多少都有黑暗的历史和现实的暗示。如果联系到冯乃超也象穆木天一样，主张国民文学——国民诗歌，则更可明白《红纱灯》中的象征和暗示是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的。不能把它与歌颂死亡和神秘的象征派诗歌等量齐观。另一方面，这首诗虽然写得朦胧、含蓄，却不象李金发的诗那样晦涩、费解。诗中以尼庵的殿堂为中心，以红纱灯为焦距，展开了一连串的描写，有着明晰而完整的意境。而诗中抑扬顿挫的节奏无疑又大大增强了音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