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朱晓进
良夜为我收拾了这旷野,
天宇高高地覆盖着在我上面,
我展开而且检视这闷塞的胸臆,
倩明月之慧光与列星之炯眼。
是悔恨,忌意,怨忿,忧惧……
交错而且杂乱地积郁;
呀,你可怜的憔悴的心儿!
缘何困陷于沉沉的苦孽如许?
让我将记忆埋入黄泉!
让我将希望掷于虚空!
于是我悠悠地凭着清风以浮游,
而且如白云之抱明月以长终。
石民
这首诗曾收入作者的诗集《良夜与恶梦》中。作者在诗集扉页上引述了波特莱尔的一首诗,诗中说到:“我们所能表达者”,只是“这沉痛的哀音!——它,随着时代之波流,流转复流转,直至泯灭于‘劫海’之终尽!”这多少显示了引述者自己在创作《良夜》等诗歌时的美学追求。在《良夜》这首诗中,充满了一种无可排遣的忧郁的情调。在明月与星光照耀的夜晚,面对着广袤的天宇和旷野,诗人仍无法使“闷塞的胸臆”得到丝毫的渲泄,这是因为诗人胸中郁积了太多的“悔恨,忌意,怨忿,忧惧”,以至于使心儿憔悴,在精神上陷入苦孽的炼狱。诗歌的最后一小节,把这种忧郁的情调推向了极端:摆脱这种心灵的炼狱似乎是徒劳的,只要你还有着属于精神活动领域的“记忆”或“希望”,你就会在这沉沉的苦孽中无以自拔!诗人在无奈之中,便只能以丢弃“记忆”和“希望”来作精神解脱的退路。的确,诗人在这首诗中是唱出了“沉痛的哀音”。产生这种哀音的根源是什么呢?诗中并没有直接说出,它留给读者以想象、补充和参与创造的机会:这种无法排解的忧郁是来自于诗人爱情生活的不幸还是事业的不顺?抑或是诗人受到了某种社会环境的重压?正是这种忧郁情绪的根源的不确定性,使这首诗具有一种朦胧的美,读者只能从诗中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忧郁情调,而这种忧郁情调所包涵的内容却很模糊。也正因为如此,它让因各种不同原因而曾经产生过或正沉浸于忧郁心情的读者均能从中找到“哀音”的共鸣。
在这首诗中,忧郁的情调部分地是由颇具明确界定性的词汇表达出来的,例如:“闷塞的胸臆”,“沉沉的苦孽”,“憔悴的心儿”以及“悔恨,忌意,怨忿,忧惧”的“积郁”等等;但诗中将一种忧郁的情调能表达得如此具有深度和力度,却不仅仅是靠这些具有感情色彩的词汇来完成的。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诗中所采用的暗示的表现手法。该诗题名为《良夜》,“良夜”在作品中既是情感表达的特定环境,同时也构成一种情绪的反差,并以此暗示了诗人忧郁情绪的强烈:在墨客们的笔下,与良夜美景相匹配的,似乎总是些赏心乐事;然而,在这里诗人却向人们展示了良夜下的痛苦灵魂的绝叫,如果没有切肤之痛、入髓之忧,怎会奏出与环境如此不和谐的音符!在最后一小节中,诗人向人们展示的一种悠然超脱于尘世的心境,这种心境与前两节中表达的极强烈的悲愤忧郁之情相比,看似情绪的淡化,而实际上却是由暗示的手法来完成的一种情绪的升华:丢却凡心,弃世而浮游,如果不是悲愤忧郁之情发展到了一种极致何以会如此?这一段中虽没有直接用感情色彩很明显的词汇,但却把情感表达得更为深刻而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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