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
(宋)刘克庄
片片蝶衣轻,点点猩红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千般巧。朝见树头繁,暮见枝头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
这首词所写乃日常生活中所见花开花落这一自然现象。即:上片描绘花开时的百千姿态。谓花瓣片片,犹如蝴蝶的翅膀那样轻盈;花朵点点,像是被染上猩红的颜色,那样娇美。下片描绘花被雨洗风吹了的情景。谓早上还是那么繁茂,一树繁茂,傍晚却一片萧疏,枝头稀少。其中,以“轻”与“小”并列,体现个“巧”字,突出其变化姿态;又以“繁”与“少”对举,烘托个“了”字,显示其衰落程度。词作所写花开花落现象,已是颇能极其能事。但是,作者的主意并不在此。他在上下两片各插上一句问话,并以上下两结句作答,所创境界也就大不一样。
“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千般巧。”这是否定的回答,谓天公并非不惜花,要不怎么能有此百千姿态呢?
“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这也是否定的回答,谓天公并非真惜花,要不怎么能让风雨将它们推残呢?
上下两片均有问有答,并非问而不答。两片格式相同,但内容不同:上片为天公之不惜花辩解,下片批驳天公果惜花的说法。一说天公惜花,一说天公不惜花,上下均摆出一系列具体事例加以证实。上下所说形成明显对照。这是上片与下片互相对比的一种结构方法。经此对比,词作所写就并非仅仅是花开花落这一自然现象。也就是说,作者是别有用心的。
但是,如何理解作者的用心,却颇值斟酌。例如,有人认为,这首词乃欲抑而先扬,于抑扬之间流露不满情绪。即:“以婉约之笔隐晦而曲折地表达了自己遭受压抑的愁苦情怀,流露出对当权者压制、迫害和摧残人材的不满。”(上海辞书出版社《唐宋词鉴赏辞典》)我看未必。因为这首词所说乃惜花与不惜花并列,并无有偏重。作者虽然“爱花成癖”,但他显然不以世俗社会中一般观念看待花开花落这一自然现象。即:作者已从这一现象悟出了自然界以及整个社会人生存在发展的某些道理。例如苏轼《泗州僧伽塔》所说:“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顺风来者怨。若使人人祷辄遂,造物应须日千变。”(参见江苏古籍出版社《唐宋词鉴赏辞典》)这就是说:对于自然界(包括社会人生)的某些矛盾现象,作者已是“遗其关系、限制之处”(借用王国维《人间词话》语),未必总是患得患失,亦即斤斤计较自己是否受迫善、受摧残,就像花一样被“雨打风吹了”。相反,这首词对于自然界花开花落现象刻画得如此逼真,则是对于造物者即天公的赞叹。这当是这首词的境界所以比一般词高的原因之所在。而论者想“拔高”,只凭一般世俗观念进行推断,其实反而将作者压低了。这是不能不引以为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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