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
(明)吴兖
和稼轩
倦放林逋鹤,懒策山公马。千尺长廊水一方,犹羡舟居者。地僻藓侵阶,屋老松生瓦。门外人来问主人,山水之间也。
隐士不能总是北窗下高卧。高兴时也须出去走走,游游山水,呼吸一下天地日月之精华,以补未能做官食肉之不足。吴鲁于有《卜算子·和稼轩》两首,一首写高卧饮酒,这一首则写游山玩水。
“倦放林逋鹤,懒策山公马”,用宋处士林逋、晋酒徒山简典。《诗话总龟·隐逸》:“林逋隐于武林之西湖。逋不娶,无子。所寓多植梅蓄鹤。泛舟湖中,客至则放鹤致之。”《世说新语·任诞》:“山季伦(简)为荆州,时出酣畅,人为之歌曰:山公时一醉,径造高阳池。日莫倒载归,酩酊无所知。复能乘骏马,倒着白接(头巾)。”林逋隐居,不要老婆,不要儿子,但还有客人来往;山简虽好酒任诞,但还有荆州公事在身,都算不得彻底的隐士。而我吴鲁于则早就厌倦放鹤迎客了,早就懒得策马外出了。索性一人不见,关门独居,做个超级隐士,岂不更轻松爽快?只不过,即便家有千尺长廊,可置山观水,看到那泛波五湖的烟波钓徒,还是艳羡不已。于是干脆连家也不要了,免得俗事羁身。“地僻藓侵阶,屋老松生瓦。”家院里无人来往,主人又不常在家,苔藓已爬上了台阶。屋子老了,长出了瓦松,反正住不住也无所谓,也不用去管它。人生有限,且去观山玩水。高人逸士,岂以家为!刘禹锡《陋室铭》:“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不是叹荒凉,而是标榜高雅。陆游《题僧庵》:“人稀土花碧,屋老瓦松长。”瓦松,屋面瓦缝上所生之草,又名瓦花。这是借高僧而自赏孤芳之语。阶藓、瓦松,是主人高傲孤洁的标志。但是,中国的隐士们所着重的不仅是自我感觉,他们更注重的还是别人的看法与感觉。如果真的绝无客人问津,那又有谁来授予他隐士这称号呢?隐士无名无号,还不和一般人一样!隐士需要俗人来衬托。因此,吴鲁于们就处在了这样的一个矛盾之中:若无人来访,则不显隐士高名;若有人来访,岂不又与芸芸众生混同起来了?怎么办?且隐“山水之间也”。离家去游山水,这样,既有客人来访,又不让他轻易见到,便两全其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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