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孙光宪
风流子·茅舍槿篱溪曲
茅舍槿篱溪曲,鸡犬自南自北。菰叶长,水葓开,门外春波涨绿。听织,声促,轧轧鸣梭穿屋。
此词写农家田园风光。展现在词人笔下的,是一幅水墨清淡略无尘埃的水乡农家生活图景。几间茅舍,座落在弯弯曲曲的小溪旁边,错落有致的槿树,交织成一堵天然的藩篱,拥护着农家的园地。窗前屋后,鸡犬忽南忽北,往来争食;潺潺溪中,春水涨绿,菰葓自开。屋中时时传出轧轧的机梭之声,汇入大自然的旷野,合奏成了农家田乐的天籁之音,全词没用一个形容词,来涂染色彩或渲染气氛,而完全是运素笔,用白描。除了用“促”、“轧轧”等词描绘织布穿梭的声音——这也是自然之音,全词率由动词和名词组成,似乎深恐掺入了色彩的程度的形容词,便会破坏了这水乡田家的自然和谐的气氛一样。甚至开首一句连动词也吝用,三组名词,三组自然意象,组成一个完整的画面,静静地展现在读者面前,颇有马致远“小桥流水人家”的风致。马词后出,是否借鉴了孙词也未可易说。而“门外春波涨绿”,一个“涨”字,用得十分精心、显眼,露出着意打磨之迹。然惟其如此,菰叶生长,水葓为开的盎然春意,春雨过后,万物争荣的自然之趣,也才能惟妙惟肖地表现出来。所以,前者平淡,不留痕迹,而深蕴词人匠心;后者着意,偶露峥嵘,但更富自然之趣。综乎此,可见孙光宪是在着意追求一种澹淡自然的风格,从题材选取,到立意造境,再到运笔措词,莫不如此。他从“花间”丛中走来,而独操异器,唱此清调,迥乎浅斟低唱、刻红镂翠的绮靡艳丽之作,体现了明确的艺术追求,一定程度上标帜着词风的转变。所以《栩庄漫记》说:“《花间集》中忽有此淡朴咏田家耕织之词,诚为异采。盖词境至此,已扩放多矣。”可见此风虽小,凤毛麟角,诚乎可以见时风之流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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