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鉴宗
《鹧鸪天·咏鹧鸪》
何处行春不可怜,鹧鸪啼破落花天。深山古道撑枯木,斜日孤村上冷烟。歌蜀道、怨巴川,纵教行得也凄然。伤心不用频传语,久向江头听杜鹃。
这首词写词人行春时所见所感。首句用点法,直言春行所见,处处触目伤心,可悲可叹。接下来三句用染法,以暮春之际一系列凄凉的物象构成一幅伤春图:“鹧鸪”、“落花”、“深山”、“占道”、“枯木”、“斜日”、“孤村”、“冷烟”。音韵铿锵,意象具足。“可怜”之情被渲染得有声有色,宛然在目;伤春气氛得以进一步加强;羁旅愁怀亦藉此始露端倪。这里,需要注意的是“鹧鸪”这一物象。其鸣俗以为似言“行不得也哥哥”,哀怨凄切,最易触发羁旅愁怀,古人有“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才唱翠眉低”(唐郑谷《鹧鸪》)之说。词人当时远离家乡,客游巴蜀,鹧鸪声声哀鸣,引起了他浓重的伤感,故换头两句即针对“蜀道”、“巴川”而悲歌哀怨。蜀道和巴川,这“难于上青天”的凄凉之地,曾引起多少骚人墨客的怨叹!词人于此有总括之意,但更多的是自身感受。紧接着一句以“纵教”两字宕开一笔,鹧鸪之声若曰“行不得也哥哥”,然而即使“行得”又如何呢?结果依旧是“凄然”。语意翻进一层,词境更为凄迷幽远,令人魂消肠断。“伤心不用频传语”一句,可参看宋康与之《满江红·杜鹃》:“镇日丁宁千百遍,只将一句频频说,道不如归去不如归。”从鹧鸪之鸣暗转到杜鹃之鸣。杜鹃,巴蜀之地最多,春暮而鸣,音似“不如归去”,凄厉悲苦,有“一叫一回肠一断(李白《宣城见杜鹃花》)之喻,与“鹧鸪”同为传统文化中表达羁旅思情的特殊意象。词人才听“鹧鸪”叫,又闻“杜鹃”声,而且是千声万遍不停地悲啼。“伤心”至极,不言而明。“久向江头听杜鹃”,思归声引来归人,结句写词人佇立江头,黯然伤神,在杜鹃的凄厉声中频频翻动着羁愁归思。幽冷之景、凄唳之声、思归之人相生互发,至此,人之思情与鸟之悲啼已完全交融在一起,鸟鸣竟成了远游人的思乡曲,客居者的断肠歌。词在“听杜鹃”中结束,一方面与上片之“鹧鸪啼”相呼应,一方面又以声结景,以声申情,留不尽文意于言外。其构思和运笔俱可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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