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沈永启
玉楼春·原来昼尽还须夜
原来昼尽还须夜,懵懂天公劳杀也。千古精灵何处归?浮生赢得沧波泻。山河大地如传舍,只此芸芸相代谢。双鬓消磨浊酒中,凭高一望皆蒿野。
物换星移,晨昏代替,常给人天地永恒而人生若寄的认识和感慨。有了这样的认识和感慨,人们往往会珍惜寸阴珍惜生命。“原来昼尽还须夜,懵懂天公劳杀也”却是对周而复始没有止歇的昼夜发抒的怨恨,是对浑沌无知的日子的谴责。这当然不是“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的对生命、时间的珍视。我们可以想象,如没有夜以继日的痛苦,作者是不可能如此愤世嫉俗的。
这就有必要探寻一下产生这种心理的背景。
清军入关以后,以凌厉无前的势态很快就席卷了半个中国,铁骑踏处,尸堆如山,血流成渠,作为幸存者,忍受着苟活的滋味,风吹拂的不再是自由的炊烟,月照耀的不再是宁静的土地,日复一日夜复一夜重复着的,是诗人悲愤难抑的心。
“千古精灵何处归?浮生赢得沧波泻。”晋范宁《春秋谷梁传序》:“孔子睹沧海之横流,乃喟然而叹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疏》:“今以为沧海是水之大者;沧海横流,喻害万物之大,犹言在上残虐之深也。”无辜的百姓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不能让自己的生死顺应自然规律。一个“赢”字,其中包涵着诗人对人生无常的体验、对百姓遭虐的辛酸同情。
下片诗人继续发抒人生若寄的感慨。“山河大地如传舍,只此芸芸相代谢”,作者在受侵略者残暴行径的震惊之后,面对满目横尸,似乎有些麻木了,生与死在这片土地上,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出入旅舍的过程,仿佛只是过眼云烟。而这种生不由己匆匆而过的生命过程正是有尊严、有美好向往的人的悲哀和遗憾。生命尚且只似浮萍寄于瀚海,由生命所发出的种种向往、期待、悲哀、遗憾又能如何呢?
人生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作者痛定思痛,陷入了一片茫然。“双鬓消磨浊酒中,凭高一望皆蒿野”,诗人沉湎于酒的麻醉中,借此欲逃避这苦难的世界,不再、不忍、不愿凭高眺望曾经美丽自由的土地,可是,从字里行间我们却分明看到作者无法掩抑的痛苦、无法忘却的记忆。诗人刻骨铭心的民族仇恨已超出他小小的躯体而与永恒的天地同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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