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王 磵
浣溪沙·梦中作
林樾人家急暮砧。夕阳人影入江深。倚阑疏快北风襟。雨自北山明处黑,云从白鸟去边阴。几多秋思乱乡心。
黄昏时分,从林樾深处传来人家急促的砧声,在这个特定听觉感受里,凝结着“秋”的凄清:因为砧击声表示着闺中妇女在漂洗衣帛,准备过冬服装了。而一年岁月将尽,瑟索凉风最易惹起他乡游子的诸般牵系,那么,它就不仅仅是生理直觉,也包涵着有关心理活动与情绪指向。况且,一天光阴不也行将消逝吗?满地夕阳垂注,伴归舟载着行人随江流泛去,愈飘愈远,那影子直入水云深处……当此之际,羁旅思家者的心情怎样呢?能不生发出萍梗飘零的喟叹!不过,上述云云,只是开端二句潜容的深层意蕴,待到全篇结句才最后被提示点醒;而在表层的结构位置上,它们还属于客观景色的一般描写,凉秋日暮时的物象,正是“倚阑”凭眺所闻所见者,这由第三句“倚阑疏快北风襟”挑明。披襟当风,放眼送目,“疏快”是此际的胸怀感受,其实,也概括了全词的风神格调。
上片自景起,歇拍到人;下片却不另作新境,仍接着就人所眺望者落笔。正是“北风”劲吹挟带云雨来,“北山”本来以夕阳映照得“明”,因为有了“雨”才骤然变“黑”,这里的“自”字表示由“明”到“黑”的过程、缘故。“白鸟”疾飞,大概也是因暴雨迫至而急忙归巢吧? 故它的‘去’途紧擦“云”边,两相映比,更显衬出“阴”得浓重;句中的“从”字反就“云”着眼,不说是“鸟”就云,化无知的自然现象为有知生命,另一方面,也暗示“北风”的劲急,才能吹云“从”鸟。这两句生动细致,既精确地刻画了风雨来时的具体境况,又渲染出一派急遽惶动的气氛情调,自然而然推出最后的点睛之辞:“几多秋思乱乡心”!至此,也就明白“倚阑”人天涯游子的身份,萌生“乡心”的是他啊! 前此种种景象,凡“暮砧”、“夕阳”、“北风”之类,无不触发其“秋思”,引动久客思归的乡愁,并与开端遥相呼应,使景中含情、情以景出,有交融互生之妙。
这首词题目为“梦中作”,自然是异域客居无聊,白日凭阑眺望,因纭纷秋色而生感,遂夜有所梦。但无论梦中还是醒时,那贯穿始终不改的,却纯然是一颗执着深挚的“乡心”,故景语自多情,淡语足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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