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辛弃疾《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原文赏析

(宋)辛弃疾

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此词是辛弃疾闲居上饶时的作品。当时他经常来往于博山(在今江西广丰县西南)道中，有一个秋夜，他借宿于博山下一个姓王的人家的茅屋中，词人即景生情，写下了这首小令。

上片写景。开头两句写所见室内之景：饥饿的老鼠绕床窜跑，蝙蝠在灯前翻舞。接着两句写所闻室外之景：松林中狂风带着骤雨一阵阵吹打在茅屋顶上，窗上糊的纸已破，破纸被风吹得唧拍发响，好象有人在自言自语一样。这四个细节，以动态的景物和喧闹的词语，反衬出环境的沉寂冷清，组成了一幅完整的荒凉图画，渲染了凄凉的气氛。这种荒凉的环境，应当是不问世事的隐士居住的地方，可是如今却是一个抗金英雄住在这里，这极不调和的情景，实际上正是英雄被废弃于冷落境地的写照。平生戎马关山的辛弃疾，处在这种萧索无聊的境地，怎能不使他感慨万端？所以，这上片荒凉的环境描写，为下片抒发感慨作了铺垫。

下片抒情。换头两句，追念往昔，感慨当前。辛弃疾在南归前，曾在北方沦陷区“两随计吏抵燕山，谛观形势”(《美芹十论》)，此当为稼轩足迹所至的塞北。后在家乡济南组织领导农民抗金起义军，与金兵进行生死战斗。二十三岁时南归后，足迹遍及江苏、江西、湖北、湖南等地，一直为抵抗金兵、收复失地而奔走呼号，积极准备组织抗金力量。这就是“平生塞北江南”一句的实际内容，也就是词人前半生的生活经历，其中有着卓越的功业和成就。可是，词人前半生的奋斗得到的是什么呢？四十三岁那年被弹劾免官归里，词人回到田园，头发已经花白，容颜已经衰老。此外，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归来华发苍颜”一句包含的思想极为复杂，词人的心情是非常沉痛的。这两句自叙生平遭遇，语气虽然平缓，但心情决不平静，恰恰相反，字里行间洋溢着愤懑不平的激动，并暗寓着对南宋统治者排斥抗金力量、扼杀人才的谴责。

末二句是全词抒情的高潮。“布被秋宵梦觉”，是上片所写的环境下的人事。词人在布被中入梦，也在布被中梦觉。“秋宵”二字点明时令季节，更增萧瑟气氛。“眼前万里江山”，正是他平生经历的“塞北江南”，这是他时刻不能忘怀的祖国大好河山。尤其是处在饥鼠蝙蝠活动的荒凉环境中，更易引起他的回忆，于是不知不觉地重现于梦中。在布被中秋宵梦醒的一刹那，梦中的“万里江山”仍鲜明地浮现在眼前。这充分表现出词人醉里梦中时刻不忘收复中原、统一祖国的壮志，从而把全词的思想境界推到了最高点。

此词全用白描手法，语言浅显平淡，但内涵非常丰富。上片描绘环境，用四个特写镜头，不但形象鲜明生动，而且非常有力地渲染了荒凉的气氛。下片抒情中不露痕迹地运用对比手法，将心理活动刻画得非常深刻。此词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是辛稼轩爱国词的别开生面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