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许谨身《清平乐·秋思》原文赏析

(清)许谨身

清平乐·秋思

低低窗户，独自和灯语。悔种碧梧桐一树，帘外只闻残雨。清晨惯听凄笳，黄昏惯听啼鸦。不解自家憔悴，无端埋怨菱花。

“秋思”既是词题，亦为词旨。词一起笔就给人一种沉闷之感：“低低窗户”。这眼前实景的描写，透视出的是词人心中的郁闷和压抑。这种悲伤之情自此一发而不可收，贯穿首尾，笼罩全篇。次句“独自和灯语”，以白描手法勾画出词人自己——一位对着灯儿喃喃自语的孤独者的形象。人有情而灯无情，但现在偏偏是有情之人对着无情之灯诉说心事，并且只有如此。索居独处之冷寂和孤苦，溢于言表。三四两句脱胎于温庭筠《更漏子》下片“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兼取李清照《声声慢》“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句意，反面着笔，造境颇显奇巧，词意更为蕴藉。其意为，没想到亲手种的这棵碧梧桐，不但没引来凤凰与我作伴，反而招来烦人的雨点，使我忧郁的心情上平添了一层伤感，真是自作自受，后悔不已。“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之悲秋真意则在自艾自怨的无理“悔”态中委婉传出。

上片着力于刻写秋夜愁思，过片两句承上而概括一天。“清晨”、“黄昏”并举，既代一天，亦指天天。“笳”音本自悲凉，“鸦”声自古凄怆，而这两种哀鸣又偏偏是在秋天，在孤独者周围，终日萦绕，不绝于耳，因此倍感凄厉。“惯听”，以超逸之笔写沉郁之情，炼字颇见功力。结两句故作痴语，我不知道近来为何如此憔悴，无缘无故地竟责怪起镜子来。愁为心上秋，忧愁劳形之理，词人并非不懂，乃深知之。但此处偏以“不解”言之，是别有一番难言的隐情。词人生活于道光年间，又宦居京师，耳闻目睹国运如江河日下之态势，忧己、忧国、忧民，而又无力救国、济民、回天，沉重的心理负担藉秋思而化出，由悲秋而至于悲己、悲家、悲国。身外凄凉之环境，触发内心忧郁之愁情，形之于外，即成憔悴瘦损之状。以此复现全词，词人家居之环境，透视出时代、社会之环境，悲秋之心理，亦包含忧念国运的因素，折射出整个社会文化心态。因此，这首小令写的虽是最为常见的悲秋题材，但由于有这些深厚的内涵，加之新巧的构思，圆转的运笔，仍然显出阔大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