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孙光宪《思帝乡·如何遣情情更多》原文赏析

(五代)孙光宪

思帝乡·如何遣情情更多

如何，遣情情更多！永日水精帘下敛羞蛾。六幅罗裙窣地，微行曳碧波。看尽满池疏雨打团荷。

这是一首仅三十六字的单调小令词，但它却相当成功地表现了一种难以形状的感情体验。

起处突如其来，直抒郁结，似问似叹，和盘托出心灵深处无法摆脱、越排遣越强烈的烦恼。词贵含蕴，令词尤然。此处不循常规，倾泄而出，正是表情的需要，盖非此不足以表现其苦闷、无奈、不解等复杂的强烈的意绪。但紧接着却并不去具体申说“情”的内涵和“遣情情更多”的原因，而是一连写了三种带有时间延续性的行动，来着意表现“遣情情更多”的具体形状。

一是默坐。华美的水精帘下，本应是充满爱情温馨气息的地方，所谓“水精帘下看梳头”即是。但此词的女主却“永日”紧敛脉脉含情的双蛾，这正透出了心情的愁闷和无法消解。

二是微步。小步缓行，碧绿的六幅罗裙轻拂地面，象池中碧波微微荡漾。这一句从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坐尘”脱化而来，但曹赋是水行而疑其为地，孙词则是陆行而疑其为水，而其想象之奇、境象之美则同。但这舒缓优美的步态所透露的却是一种百无聊赖、无可排遗的意绪。“微行”中正含一缕幽怨。

三是观景。满池疏雨，飞洒于团团荷叶之上，本是庭院清幽之景，但着“看尽”二字，便有无限幽寂无谬意绪，从中隐隐透出。团荷受雨而日“打”，也暗透它在女主人公心中引起的感受不是轻松安恬的审美愉悦，而是带有骚屑不宁的意味。晏殊同调词云：“一霎好风生翠幕，几回疏雨滴圆荷。酒醒人散得愁多。”也写到类似情景，但“几回”和“滴”，以及全句的声情都是比较轻快安闲的，此辨甚微。

三句从三个方面形象地表现了“遣情情更多”，无论坐、行、观，都无法摆脱烦恼的纠缠。华美的陈设、优美的步态、清幽的景色反倒更衬出了内心的幽怨苦闷。这种“遣情情更多”的感情体验，诗中早有成功的描写，如李白之“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即是。但诗直词隐，诗之境阔，词之言长，诗中可用直接抒情结合形象化比喻之法明快直捷地加以表达，词中却要借助一系列富于含蕴的描写从不同侧面加以烘托渲染。诗词的不同体性，于此亦可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