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贺铸《西江月·携手看花深径》原文赏析

(宋)贺铸

西江月·携手看花深径

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临分少伫已伥伥，此段不堪回想。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

此词写作者于风雨长夜、孤舟枕上片刻间抚今追昔的心理活动。上片追昔，下片抚今，今昔对比，愈见今日离思之苦；虚实相生，深得以宾衬主之妙。而这今昔悲欢离合的种种情态，又都发生在孤舟枕上的瞬间心理活动之中，故有包前孕后，令人想象无穷的艺术魅力。

开篇二句，忆昔日欢会的旖旎风光，温馨气氛：那时或于姹紫嫣红的春日，两人携手赏花，温步于柳阴花丛的幽径之中，看彩蝶双飞，听莺声燕语，昵昵情话，追逐嬉戏；或于玉宇无尘的秋夜，两人扶肩连袂，偎倚于小轩曲栏的斜廊之上，任凉风吹拂，嗅桂花飘香，一边浅斟低唱，一边等待着皎月初升，月上柳梢，花阴影动，流萤飞舞，秋虫鸣唱，曾有多少海誓山盟……。两句对仗精美，概括了昔日春花秋月的良辰美景和携手扶肩的柔情蜜意。可惜好景不长，故第三句突转写离别，那临别分手，最后延佇的一刹那间，是多么令人惆怅销魂的一幕！也许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也许是“未饮先如醉”，也许是“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词人不作具体描写，只以“少佇”、“伥伥”点逗，总束为“不堪回想”，则其黯然销魂、凄迷怅惘的种种空白，留给读者去想象，堪谓虚处传神。而与前二句温馨欢娱的氛围，又形成开合疾徐之差，起伏顿挫之势。

下片将思绪从忆昔拉回到眼前现实，一句一层，极写现实的相思孤寂，回应上片“不堪”。见面难期，唯有寄书存问，聊可慰怀，然路遥天远，音书难寄；此句浓缩了晏殊“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的词意。寄书既难，则相思熬煎弥烈，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况又值此长夜难销，夜不成寐，故有度夜如年之怨。长夜难寐犹可，而又适逢凄风苦雨之声，正对小窗，响扰耳鼓，滴碎心肠，更平添出多少烦恼愁绪！一个“碎”字，活画出词人忧心如焚，寸心如割之不堪情状。结句“更在孤舟枕上”，浓愁烈怨，臻于沸点，潜台词是：风雨如晦，长夜孤寂，倘然有个固定客居，犹可勉强忍耐，无奈眼前却羁旅孤舟之枕上，面对一片空荡荡的风雨旷野，生命的孤舟将飘泊何方？了无彼岸。其中诸如前程渺茫、命途多舛的种种难言之隐，尽该其内，堪称“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矣。下片四句皆写“不堪”，却层层递进，步步深入，极尽沉郁顿挫、凄婉绵密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