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王庭筠
谒金门·双喜鹊
双喜鹊,几报归期浑错。尽做旧愁都忘却,新愁何处著?瘦雪一痕墙角,青子已妆残萼。不道枝头无可落,东风犹作恶。
王庭筠一生沉沦下僚,辗转州县。他的诗词多羁旅失意之悲、离别相思之愁。这首词代言闺愁,细微体贴,实际上仍是词人相思欲绝之情的曲意表达。
依照民俗传统,喜鹊临门,必有喜事到来。所以,古人作品中多将灵鹊与喜事连在一起。但是,敦煌民间词却有“叵耐灵鹊多漫语,送喜何曾有凭据”(《鹊踏枝》)的抱怨,写思妇期望、失望、怨恨交织的复杂心理。这首词的首二句似从中化出,手法与用意皆相同。闺人终日离愁深锁,朝朝悬念,夜夜盼望,因此,她特别注意鹊叫声,期待它送来行人归家的喜讯。多少回落空,多少次不死心。失望太多了,打击太大了,满腹的怨恨无处排遣,便转而埋怨喜鹊的“谩语”。古人诗词中有“双燕”、“双鸳鸯”、“双鹧鸪”,却很少出现“双喜鹊”。词人特意如此,就是为了突出思妇独守空闺的孤单寂寞。人不如鸟,由怨转恨。这种愁恨,自从与行人分手后便日日侵扰着闺人。“剪不断,理还乱”。实在不堪煎熬,就力求忘却。岂知,离愁别恨铭心刻骨。自以为将“旧愁”尽忘却了,对景对物,又再度沉湎其中。闻鹊声、见双鹊,处处引发新愁。“尽做旧愁都忘却”,是闺人的愿望,也是自欺欺人的表面现象;“新愁何处著”,才是回避不了的现实,也是闺人的真实心态。这两句一退一进,将闺人的内心世界刻划得淋漓尽致,她注定要在痛苦中捱过所有的离别时光。
下片以残梅自比,抒写幽洁的怀抱,怨恨青春年华无可奈何的流逝。“瘦雪”形容残梅,既见其凋零衰败,又显其高洁幽峭。“一痕”,状枝头残留梅花甚少,寂寥孤独之悲伤蕴含其中。“墙角”,写环境的清幽冷落,用作衬托。暮春时节,墙角梅花凋零飘谢,枝头只残留“瘦雪一痕”,还有几点青而小的梅子妆点其间。闺人的品格似梅花般洁白孤高,闺人的身世似残梅般凋谢不幸。相思不绝,愁苦不堪,以玉红颜憔悴。闺人敏感到景物的变换,就是痛切地意识到自己青春的不断消逝。眼前所见,已经令人够悲苦忧伤的了。岂料东风无情,作恶不已,肆虐残花。表面上看,词中对东风的指责是无理的,但从此怨恨的口吻里,我们能体味到闺人无处诉说、无法排遗的内心痛楚。
这首词善于运用“无理而妙”的构思,获得最佳的艺术效果。如上片对喜鹊的抱怨,下片对东风的愤恨。造语则新颖别致。清人况周颐就很欣赏“瘦雪”二字,称其“字新”(《蕙风词话》)。全篇风格精深婉曲,令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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