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温庭筠
菩萨蛮·宝函钿雀金鸂鶒
宝函钿雀金鸂鶒,沉香阁上吴山碧。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
《旧唐书》说温庭筠“士行尘杂,不修边幅,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他的词,在内容上多写闺情、相思,词藻华艳,造语工细。他是唐代第一个努力于词的创作的文人,创作风格直接影响了晚唐五代一大批文人,被称作花间词派的鼻祖。这首《菩萨蛮》便很能代表他那种词藻华艳的艺术风格。
这首令词是写一位妇女思念远人的苦闷之情。
“宝函钿雀金鸂(xī)鶒(chì)”,宝函,华美珍贵的枕头。钿雀,嵌金的孔雀;金鸂鶒,绣金的紫鸳鸯;这些都是枕头上的花饰。司空图《杨柳枝》:“偶然楼上卷珠帘,往往长条拂枕函”,韦庄《思帝乡》:“髻坠钗垂无力,枕函欹”,可知古人从“枕函”着笔,往往多写相爱相思之情。这里说枕函上绣着金孔雀和紫鸳鸯,一则描绘了闺房中的豪奢,但更主要的还是暗示了昔日相欢相爱的生活。昔日相欢,而今远别,这就引起女主人公的骋望:“沉香阁上吴山碧”。沉香阁,以沉香木为门窗的阁楼,这是那个女子居住的地方。她楼外观望,但见吴山山坡染上了青碧的春色,因而勾起了痛苦的回忆:“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古代骑马传递公文。在一定的距离设有歇人歇马的驿站;驿桥,驿站附近的桥。这两句是写昔日分手的情景:驿站共饮,驿桥分手,折柳赠别;春雨濛濛如泪,两情依依如柳,其情何等难堪!而今“杨柳又如丝”,爱人一别经年,这怎能不使她痛苦难耐呢!
下阕把这种感情描写更进一层:“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人不归已属令人难耐,“音信断”岂不更叫人难堪!“音信断”三字,既含有对爱人的抱怨之情,又含有对爱人的惦念之意。芳草已满江南岸,你难道就没有想到“画楼”中的人在渴念你的回转么?为什么连个信儿都不捎来?不!春满江南,南雁北归,捎信正适其时;书信不来,不知爱人可有三长两短?“画楼”、“江南”对举成文,不着相思之语,却反映了女主人公复杂的思想感情。最后是写韶华易逝的惋惜之情和闺房独守的寂寞之苦:“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范泰《鸾鸟诗序》说:“罽宾王得鸾,甚爱之,欲其鸣不得。夫人曰:‘闻鸟得类而后鸣,何不悬镜以照之?’王从其言,鸾鸟睹影而鸣,一奋而绝(气绝)。”刘敬叔《异苑》也有类似的记载。所以后世便称面镜为“鸾镜”。写女主人公揽镜自照,是表现女主人公的形单影孤的寂寞之感。敦煌曲子词:“燕语鸾啼惊觉梦,羞见鸾台双凤舞”(《天仙子》),词人反用其意,是说:镜上鸾鸟双舞,远人今在何处?镜中容颜如花,但花开枝头,岂能日久不凋!青春正如花枝,红颜岂能永驻?——而这种愁情又有谁能理解?这种苦闷又向谁去诉说呢!全词在情绪的最深处作结,具有较强的感染力。
总之,这首词以华美侧艳之语,透过富丽华奢的生活现象,揭示了女主人公空虚寂寞的精神状态,在客观上反映了封建社会对妇女生活的桎梏。这首词很能代表温庭筠的艺术风格。如宝函、钿雀、金鸂鶒、沉香阁、画楼、花枝等词,配合它反映主人公生活的情状,读来颇有富丽精巧之感。这类词的艺术风格,对后来的词人具有一定影响。像欧阳修的《梁州梦》:“插花照镜窥凤鸾,只恐芳容减”;王嵎的《祝英台近》:“谁教钗燕轻分,镜鸾慵舞,又辜负几番晴昼。”这些都不能说没有温庭筠词作的影响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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