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朱敦儒
临江仙·直自凤凰城破后
直自凤凰城破后,擘钗破镜分飞。天涯海角信音稀。梦回辽海北,魂断玉关西。月解重圆星解聚,如何不见人归?今春还听杜鹃啼。年年看塞雁,一十四番回。
朱敦儒生卒年月虽不可考,但由他词中“七十衰翁”(《沁园春》)、“屈指八旬将到”(《西江月》)、“今年生日庆一百岁”(《洞仙歌》)等句来看,他是一个活到90多岁的长命诗人,他约生于神宗元祐初年(1080),死于孝宗淳熙初年(1175)。他的生平在南北宋各占了一半。这首词从内容来看当写于南渡之后,词人借一位流亡江南女子怀念流落北国良人的口吻,描写了国破家亡的痛苦。
上阕写女主人公自京城汴梁被金人所破后对离散了的亲人的思念。“直自凤凰城破后”中的一个“直”字点明了自城破至今思念一直不断,而这种思念又不同于一般的离别,还包含城破后“擘钗破镜分飞”的惊恐与担忧。“擘钗”与“破镜”是离乱的象征,标志着一个家庭在战乱中的毁灭,意味着恩爱夫妻被生生拆散,而“分飞”则进一步点明在仓皇中各奔东西彼此离散。“天涯海角信音稀”承“分飞”而来,一个流落于天之涯,一个逃亡于海之角,相距日以远,音信日以稀,他们互相之间的思念与担忧该多么令人无法忍受呵。“梦回辽海北,魂断玉关西”,写出女主人公怀念良人的思绪的纷乱,“辽海”与“玉关”本相距万里,一在东北,一在西北,这里乃系泛指,表明女主人公不知良人流落何方,因而梦魂也无定向:一会儿梦绕“辽海北”,一会儿“魂断玉关西”……
下阕写女主人公翘盼良人归来而始终未归,这仍然是朝暮思念的继续,而盼归不归则更增加了内心的焦虑不安和失望的痛苦。“月解重圆星解聚”对下句“如何不见人归”是一个反衬,“解”字用得十分妥帖,“解”作“知道”讲,月亮知道重圆,星星知道再聚,人却不知道快快归来。“月”与“星”本是自在之物,无所谓知道与否,但词人把月缺月圆、星散星聚的规律看作它们知道再圆再聚,这既有客观的依据和现实的合理性,又寄托了作者的主观意识,使之更好地对下句进行衬托。“今春还听杜鹃啼”中的“还”字饶有意味,它暗示往年此时正阖家团聚,而今只有自己一人独听子规啼血,“不如归去”,哀不待言。“年年看塞雁,一十四番回”这两句结尾尤耐人寻味,“一十四番回”言其翘首望雁也已七载,每年春去秋来各望一次则达“一十四番回”。春天雁自南而北,则希望雁给良人带去音讯;而深秋大雁自北而南,则渴望带回良人的信息。然而年年雁来雁去,年年音信杳然无凭,这该让我们女主人公的心何等熬煎。朱敦儒的这首词突破了一般思人念远之作的内容,渗透了时代的色彩和历史现实的影子,因而具备了独特的审美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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