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殊
踏莎行·细草愁烟
细草愁烟,幽花怯露,凭栏总是销魂处。日高深院静无人,时时海燕双飞去。带缓罗衣,香残蕙炷,天长不禁迢迢路。垂杨只解惹春风,何曾系得行人住。
《珠玉词》中有五首《踏莎行》,均表现分别与思念的场合和情景,大致顺次写了初春、晚春、夏、秋、冬四时之景也。“细草愁烟”这一首,写的当是初春之景。
田同之《西圃词话》曰:“若词,则男子而作闺音。其写景,忽发离别之悲;咏物也,全寓弃捐之恨。无其事,有其情,令读者魂绝色飞,所谓情生于文也。”晏殊的这首词,确实体现了如上文所述的特色,可以看作是对上文的一个印证。
“细草愁烟,幽花怯露,凭栏总是销魂处。”写凭栏眺望所见。“草”之曰“细”,“花”之为“幽”,显见在初春季节,刚露出的小草和娇嫩的小花弱细而不堪风雨烟露之伏。细草笼罩着一层烟气,似乎含愁;幽花沾上露水,流露出不胜负担的怯意。倚靠着栏杆向外望去,所见总是令人销魂。这三句,写出了愁人眼中的愁景。院子里边呢,尽管日上三竿,仍是静谧无声,深宅大院,显得空旷孤寂。不时能看到燕子双双飞去,更加映衬出凭栏人孤单无依的苦寂。晏殊《蝶恋花》词有句云:“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另一首《踏莎行》有句云:“斜阳却照深深院。”同这首词上阕表达的意境有雷同之处。
下阕转入对远方游子的怀念。“带缓罗衣,香残蕙炷,天长不禁迢迢路。”“缓”原作“暖”从吴讷本《珠玉词》改。用“缓”字,含“为伊消得人憔悴”,因而“衣带渐宽”之意,点出了佳人对游子长期在外不归而引起的愁思,似更为传神。“蕙炷”是蕙草作的香炷,蕙炷逐渐燃尽,香气即将褪去,喻佳人伫候之久。“带缓”和“香残”同下句的“天长”相呼应,“天长”又同“迢迢路”相呼应。游子远在天外,相隔万里,非短期可归。“天长不禁迢迢路”,掺杂着对游子长期不归有谅解又有怨恨的复杂感情,抒情极为细腻。结末两句,是历来人们乐于传诵的名句,“垂杨只解惹春风,何曾系得行人住。”初春的柳枝,渐次茂密,随风摇曳,婀娜多姿,给人以“惹春风”之感。这一句同晏词另一首写晚春之景的《踏莎行》中“春风不解禁杨花,濛濛乱扑行人面”句式相同,尽管后一首《踏莎行》是从“不解”说,这里是从“只解”说,但都是在事物身上注入人的感情,从积极修辞的角度看,是十分成功的一则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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