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几道
虞美人·疏梅月下歌金缕
疏梅月下歌《金缕》,忆共文君语。更谁情浅似春风,一夜满枝新绿、替残红。蘋香已有莲开信,两桨佳期近。采莲时节定来无,醉后满身花影、倩人扶。
晏几道这首思念情人的词,同他的其他同类作品不一样,较少缠绵意绪,较少留连情思,氤氲弥漫于笔下的,是满心的期待,是多情的憧憬。因为,词人似乎已经确信,不久的将来,春天过去了,夏日来临了,他与情人再度相会的佳期便会翩然而至。
词人回忆起同“文君”的一次幽会,在暗香浮动的疏梅之间,在清辉玉澈的月光之下,她,唱起了那首著名的《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悠扬的歌声,婉转的韵致,至今想起,似乎仍在耳际回响,恍如身临其境、耳聆其声、心感其情……文君,是汉代的卓文君,词中用以指与自己幽会的情人。一阵春风吹过,带来了花儿开、花儿落,带来了绿树渐枯、枯枝又绿,更带来了无情的别离、离后的相思。“更谁情浅”是反语,两情相恋,思深情浓,何以“情浅”?当然,意绪留连之中,似乎也略带对情人的嗔怪。而且,因了这爱中恨、恨中爱,历来被视为情深意浓的春风,在词人眼里,忽然也变得“情浅”了。他用了一个“似”字,把这种“恨屋及乌”的情绪表达了出来。实际上,这种对春风的埋怨,就是对离别的埋怨。纵春风有意,春柳多情,今与心上人儿山长水远,天各一方,又有什么意趣?多情的春风,自然也就变得无情、“情浅”了。
然而,最令词人心驰神往的是,花信到了,花儿开了,一朵朵莲花撑开了青蘋,卓然挺出了。这暗示着,夏日的热烈,词人心中的炽热的夏,就要到了。“两桨佳期近”,再度相会的佳期将来临,词人的内心能不充满喜悦吗?所以,虽然“采莲时节”未到,他的心却早已飞到了那令人神迷的“采莲时节”,想象相会时的情景:无尽的相思,无限的爱恋,都倾注在一樽美酒之中,且尽情地喝吧;花影丛中,醉意熏熏,就请心上的人扶将。痴心的词人,不知是让美酒陶醉了,还是让美人陶醉了?或者,是让美好的憧憬陶醉了?
词境的时间跨度特别大。从记忆中的疏梅腊月——严冬,到现在的新枝绿、万花红——春天,再到憧憬中向往中的“采莲时节”——夏日,一年四季几乎全都写到了。冬、春、夏三季之间的跳跃性特别大,可以说是一句一景,一景一情。冬景中充满了怅惆的回忆、杳渺的怀想,春风中渗透了无限的眷念、无尽的相思,夏日中寄寓了倾心的期望、热烈的憧憬。而且,景中情、情中景的涵濡也因时因景而各个不同。冬的回忆是深情、缠绵的,春的相思是冲动的、怨艾的,而夏的憧憬则是痴迷的、热烈的。这样,从景到境,从境到情,诗笔从容不迫,层次历落分明,把词人期望中的回忆、回忆中的盼望等多重复杂的心情惟妙惟肖地表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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