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伽利雷奥·伽利略
自然科学的结论必须是正确的、必然的,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演讲词】
昨天我们决定在今天碰头,把那些自然规律的性质和功用谈谈清楚,并且尽量地谈得详细一点。关于自然规律,到目前为止,一方面有拥护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立场的人提出的那些,另一方面还有哥白尼体系的信徒提出的那些。由于哥白尼把地球放在运动的天体中间,说地球是像行星一样的一个球,所以我们的讨论不妨从考察逍遥学派攻击哥白尼这个假设不能成立的理由开始,看看他们提出些什么论证,论证的效力究竟多大。
在我们的时代,的确有些新的事情和新观察到的现象,如果亚里士多德现在还活着的话,我敢说他一定会改变自己的看法。这一点我们从他自己的哲学论述方式上,也会很容易地推论出来,因为他在书上说天不变等等,是由于没有人看见天上产生过新东西,也没有看见什么旧东西消失,言下之意,他好像在告诉我们,如果他看见了这类事情,他就会作出相反的结论;他这样把感觉经验放在自然理性之上是很对的。如果他不重视感觉经验,他就不会根据没有人看见过天有变化而推断天不变了。
如果我们是在讨论法律上或者古典文学上的一个论点,其中不存在什么正确和错误的问题,那么也许可以把我们的信心寄托在作者的信心、辩才和丰富经验上,并且指望他在这方面的卓越成就能使他把他的立论讲得娓娓动听,而且人们不妨认为这是最好的陈述。但是自然科学的结论必须是正确的、必然的,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讨论时就得小心,不要使自己为错误辩护;因为在这里,任何一个平凡的人,只要他碰巧找到了真理,那么1000个德摩斯梯尼和1000个亚里士多德都要陷于困境。所以,辛普利邱,如果你还存在着一种想法或者希望,以为会有什么比我们有学问得多、渊博得多、博览得多的人,能够不理会自然界的实况,把错误说成真理,那你还是断了念头吧。
亚里士多德承认,由于距离太远很难看见天体上的情形,而且承认,哪一个人的眼睛能更清楚地描绘它们,就能更有把握地从哲学上论述它们。现在多谢有了望远镜,我已经能够使天体离我们比离亚里士多德近三四十倍,因此能够辨别出天体上的许多事情,都是亚里士多德所没有看见的;别的不谈,单是这些太阳黑子就是他绝对看不到的。所以我们要比亚里士多德更有把握地对待天体和太阳。
某些现在还健在的先生们,有一次去听某博士在一所有名的大学里演讲,这位博士听见有人把望远镜形容一番,可是自己还没有见过,就说这个发明是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学来的。他叫人把一本课本拿来,在书中某处找到关于天上的星星为什么白天可以在一口深井里看得见的理由。这时候那位博士就说:“你们看,这里的井就代表管子;这里的浓厚气体就是发明玻璃镜片的根据。”最后他还谈到光线穿过比较浓厚和黑暗的透明液体使视力加强的道理。
实际的情形并不完全如此。你说说,如果亚里士多德当时在场,听见那位博士把他说成是望远镜的发明者,他是不是会比那些嘲笑那位博士和他那些解释的人,感到更加气愤呢?你难道会怀疑,如果亚里士多德能看到天上的那些新发现,他将改变自己的意见,并修正自己的著作,使之能包括那些最合理的学说吗?那些浅薄到非要坚持他曾经说过的一切话的鄙陋的人,难道他不会抛弃他们吗?怎么说呢?如果亚里士多德是他们所想象的那种人,他将是顽固不化、头脑固执、不可理喻的人,一个专横的人,把一切别的人都当作笨牛,把他自己的意志当作命令,而凌驾于感觉、经验和自然界本身之上。给亚里士多德戴上权威和王冠的,是他的那些信徒,他自己并没有窃取这种权威地位,或者据为己有。由于披着别人的外衣藏起来比公开出头露面方便得多,他们变得非常怯懦,不敢越出亚里士多德一步;他们宁可随便地否定他们亲眼看见的天上那些变化,而不肯动亚里士多德的天界一根毫毛。
【鉴赏】
伽利略(GalileoGalilei,1564—1642)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科学家。他是第一个制造和使用天文望远镜的人。他论证了地球的自转和地球绕太阳的公转。还通过实验,发现了落体定律、物体的惯性定律、摆振动的等时性、抛体运动规律,以及物体运动的相对性原理等。从而奠定了近代实验物理学的基础,为牛顿建成力学大厦准备了材料,被人们誉为“当代的阿基米德”。
伽利略擅长演讲,学生们都非常喜欢听他的课,以至于他所任教的学校不得不为他准备能容纳上千人的大教室。1610年后,他移居佛罗伦萨,主要从事天文观测和科学实验,以维护哥白尼的学说,直到1633年他被教会判罪并被关进监狱。《地球在转动》是他被囚禁前一年发表的演讲。这篇演讲从科学和哲学角度,否定了亚里士多德的有关错误学说,批判了宗教统治者把地心说神圣化、教条化的行径,宣扬了哥白尼的天文学说。
伽利略在演讲中将公元前4世纪的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的天文理论和16世纪的哥白尼的天文理论加以比较,认为哥白尼及其“信徒”“把地球放在运动的天体中间,说地球是像行星一样的一个球”,这是和新时代“新的事情和新观察到的现象”分不开的。具备新的技术条件,就能更清楚地观察和描绘这些天体,也就能更有把握地从哲学上论述这些天体的运行,进而得出“正确的、必然的,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科学结论。伽利略进一步以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论述方式以及他重视感觉经验、把感觉经验放在自然理性之上的治学态度作为依据,作出这样的推论:亚里士多德之所以得出某些错误的天文学结论,是因为他没有观察到或了解到天上的种种变化,由于没有望远镜,他无法辨别天体上的许多事情。伽利略充分肯定,“如果亚里士多德现在还活着的话,我敢说他一定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作为望远镜的发明人,伽利略嘲笑了某大学某博士在一次演讲中煞有介事地把望远镜的发明权归于亚里士多德的可笑的无知。并乘此借机发挥,深化主题,说道,如果亚里士多德真的发明了望远镜并看到了天上的情况,他就会“改变自己的意见”,“修正自己的著作”,并会抛弃“那些浅薄到非要坚持他曾经说过的一切话的鄙陋的人”,这种人顽固不化、头脑固执、不可理喻、专横跋扈、轻视实践、自作聪明,把自己的意志凌驾于感觉、经验和自然之上。伽利略把批判的矛头直指当时的教条者,痛斥了那些为维护宗教统治利益而用神圣的教条来压抑真理、扭曲人性,“宁可随便地否认他们亲眼看见的天上那些变化,而不肯动亚里士多德的天界一根毫毛”的既愚昧怯懦又凶狠残暴的宗教神学和世俗政权的统治者。
伽利略的言行深深地刺痛、激怒了教会,他们一再拒绝用望远镜观测天象,诬称伽利略是骗子,望远镜是“魔鬼的发明”,宣布伽利略的著作为禁书,并于1633年把年迈的伽利略召到罗马进行审判并将其囚于狱中。伽利略在狱中按照教会的要求签字声明放弃哥白尼学说,因此,才免遭火刑。然而十年后,伽利略在临终弥留之际,仍然发出了真理的声音:“地球还是在转动。”坚持了哥白尼学说。
327年后的1979年11月10日,罗马教皇在公开集会上正式承认,对伽利略的审判是不公正的,1980年10月,又提出要重新审理这个冤案,最后伽利略案件终于得到平反昭雪。
本篇演讲词语言犀利,逻辑严谨,时而嘲讽,时而反诘,充分显示了伽利略捍卫科学真理的无畏的胆略和高超的演讲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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