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吴丈蜀
过嘉定感怀侯研德
苦竹编篱茅覆瓦,海田久废重耕。相逢还说廿年兵。寒潮冲战骨,野火起空城。 门户凋残宾客在,凄凉诗酒侯生。西风又起不胜情。一篇《思旧赋》,故国与浮名。
吴伟业
这首小令,是作者晚年重过嘉定时,感怀旧友侯研德而写的。嘉定,县名,今属上海市,东北境濒长江入海处,与崇明岛一江分隔,也是此词作者吴梅村家乡太仓的邻县。清顺治二年(1645),清军南下,嘉定人民英勇抵抗,三次起义都告失败,因而嘉定遭清兵三次屠城,历史上称为“嘉定三屠”。侯研德,名涵,自号掌亭。嘉定人。明末入学生员。入清后,以事被捕,后得释。博览群书,凡经史百家、天文地理、医药卜筮之书,无不通晓。著有《掌亭集》、《玉台金镜文》。作者写此词时,侯研德已死,从词的下片“一篇《思旧赋》”句可证。
词的上片是作者过嘉定时回想当年在嘉定与侯研德见面时的情景,全是追叙。起句“苦竹编篱茅覆瓦”,就点出侯研德的竹篱茅舍简陋家庭。苦竹,竹之一种,又名伞骨竹。次句“海田久废重耕”,是写当时侯宅的周遭环境。由于嘉定距东海不远,临江的田地要受海潮影响,故称“海田”。其所以“久废”,缘于兵燹,人民死亡逃亡殆尽,因而使田地荒废已久,现在才逐渐有人重新耕种。第三句是作者追述当年与侯研德相见时的情景。“廿年兵”指二十年前嘉定遭受的战祸,结尾两句就是侯研德向作者介绍的当年的实况:“寒潮冲战骨,野火起空城。”多么悲凉的景象,被作者用短短十字描绘出来。作者的笔端是饱含着血泪的,其间充满对灭绝人性的刽子手的痛恨,也寄托了一个亡了国的知识分子的满腔幽愤。
下片起首两句,也是作者的追忆。“门户凋残”,谓侯研德简陋的竹篱茅舍也并非完好。“宾客”,指自己、也许还有他人在座。“凄凉”句,指侯研德索居落寞,只能以诗酒排遣。从句中的“生”字,说明作者年长于侯研德。
以上各句,都是作者怀念旧友引起的一系列往事,紧扣一个“怀”字。以下结尾三句,才是作者“感”的表现。
“西风又起不胜情”,作者见西风而触景生情,甚至到了“不胜(shēnq)”的程度,并非夸大,而是可信的。因为作者深有亡国之痛,才更能引起感触。下句的的“一篇《思旧赋》”,是用西晋向秀因思念亡友嵇康、吕安而作《思旧赋》的故事。作者用这五个字,寄托了对旧友侯研德深挚的怀念之情,情调也极为伤感。而歇拍句“故国与浮名”,则表露了作者埋藏在思想深处的亡国之痛和所遭受的浮名之累。明亡以后,作者避居乡里,因有文名,才被迫去京任职。从句末的“浮名”二字,表达了他出仕的痛苦心情,因而见到西风,一触即发。
此词是一首感情真挚之作,虽然情调比较低沉,但出于当时的典型环境,信手写来,备感真切。全篇除用《思旧赋》一处典故而外,其余都用白描手法,明白如话。而词中贯串的爱国主义思想,更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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