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守元　赵晓兰《别云间》爱国诗词鉴赏

作者： 屈守元赵晓兰

三年羁旅客， 今日又南冠。

无限河山泪， 谁言天地宽!

已知泉路近， 欲别故乡难。

毅魄归来日， 灵旗空际看。

夏完淳

清顺治四年(1647)，抗清英雄夏完淳被人告发，在故乡云间(即今上海松江)被捕，这首诗就是在被押离故乡解往南京时写的，收在作者遇难前的诗集《南冠草》中，是作者最感人的作品之一。

发端两句写三年抗清，今又为囚。南冠，本指南方楚人的帽子。据《左传·成公九年》载，楚人钟仪被俘，晋侯见其头戴楚人帽子，问道：“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回答：“郑人所献楚囚也”，后用以指囚犯。清兵入关南下之后，“公私倾覆，天地崩离”，扬州十日，嘉定屠城，侵略者的铁蹄践踏着神州大地。“一朝长平败，伏尸遍冈峦”(顾炎武《秋山》)，不计其数的无辜平民惨死在清兵的屠刀之下。为了抗击外来势力的入侵，保家卫国，从十四岁起，夏完淳便追随父夏允彝、师陈子龙，全力以赴地投入了抗清复国斗争。三年中，他们曾在吴淞一带的吴志葵军中运筹帷幄，部署战斗，也曾歃血为盟，共谋倡义，在太湖吴易军中参与军事谋略。三年中，他们颠沛流离，历尽艰辛。完淳的父亲兵败后自沉松塘，壮烈殉国，陈子龙被执押解南京，途中亦自沉而死。完淳痛失慈父，继失恩师，悲痛欲绝，几不欲生。他想返回故乡、重振羽翼，再举义旗，“谁知一举入罗弋”，不幸又落入魔掌。国破家亡，复国不成。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传达出作者多少悲愤、哀痛之情!“谁言”句，语本孟郊《赠崔纯亮》：“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完淳虽已决心慷慨赴死，诀别之际，实难割舍对故乡、亲人的无限深情。故乡的山水，钟灵毓秀，哺育了天才早慧的夏完淳，他上有孀居的慈母、姐姐，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女，妻子身怀六甲，妹妹待字闺中，“门祚衰薄，终鲜兄弟”“哀哀八口，何以为生”(《狱中上母书》)，身为儿子、弟兄、丈夫、父亲，他对亲人既有深情的爱恋，更有一份不能弃置的责任。然而，“忠孝家门事，何须问此身”(《拜辞家恭人》)，夏完淳终于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断然割舍了自己的万般情思，以其十七岁的青春年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为国捐躯的征程。“毅魄”两句，由悲而壮，陡然振起，收束全篇。“毅魄”，语出屈原《九歌·国殇》：“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夏完淳上下求索、九死未悔的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正是和屈原一脉相承的。灵旗，战旗。即使慷慨就义、身首分离，刚毅不屈的灵魂也要返回故里、高举义旗，继续献身未竟的抗清复明事业，这是多么感人的自白!它充分表现了作者抗击侵略者至死不渝的决心。“二十年后，淳且与先文忠为北塞之举”(《狱中上母书》)，“今生已矣，来世为期；万岁千秋，不销义魂；九天八表，永厉英魂”(《土室余论》)，生为人杰，死为鬼雄，少年英雄夏完淳义薄云天，他辉煌的业绩，将与天地共存、日月齐光!

《别云间》在生离死别之际写成，句句从肺腑流出，血泪交萦，动人心魄，读之令人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