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杨树增
萧然一室如僧舍, 秉烛焚香坐夜阑。
却笑酒酣毡帐暖, 谁怜漏永铁衣寒。
安知天下无三杰? 但愿军中有一韩。
世事关心成感慨, 旋移书卷就灯看。
于谦少时,便“究古今治乱兴亡之故……慨然有天下己任之志。”(于继先《先忠肃公年谱》)及仕,“卓然负经世之才”,“毅然以社稷安危为己任。”(《明史》本传)他本人在诗中写道:“永怀忠孝何能尽”(《夜寒不成寐起坐观书》),“丹心报国是男儿”(《题苏武忠节图六首》),拳拳之诚,念念不忘忠孝报国。于谦的一生忧国忧民、忘家忘身,曾为抵御外寇、保卫祖国立过丰功伟绩,也给后人留下许多感人至深的忧国忧民的诗歌,《夜坐念边事》就是其中的一首。
首联紧扣题目,点明夜坐的地点与时间。僧舍即和尚住所,清静孤寂,诗人所居与僧舍相似,知夜坐之处万籁俱寂,说明夜已深,人坐得很久了。夜阑即夜将尽,夜将尽而人不寐,还要执烛烧香,知所坐之人必有重重心事。以舍静衬静思已久,精鹜八极;以人动衬心潮澎湃,不能自禁。以“夜阑”见时之深,以“僧舍”见空之寂,时空浑然一体,为全诗设置了背景,渲染了气氛。
是什么原因使诗人彻夜难眠呢?原来诗人心中挂念着边塞军事,思念着守边的将士。第二联起句的“却”字,有轻微转折意,是说且能令诗人欣慰的是想到一些将士在暖毡帐中欢畅地饮酒,然而毕竟还有不少将士在深夜中正戍守呢!漏,指漏壶,古代漏水计时的器具。永,指水流长久。漏永,指漏壶漏水已久,夜已深了。对句不言人冷,只言衣寒,言甚婉转,意甚深切。诗人并未点明“笑”与“怜”者,但谁都能感受到他关心边关将士、同他们休戚相关的一副炽热心肠。“谁怜”二字还略带讽意,戍边将士披甲不寐,才换来国家安宁,可是柄政者有几个在此时此刻想到戍边的将士呢?“坐拥红炉尚怯寒,边城况是铁衣单。”(《立春后寒甚二首》)诗人推己及人,心早飞到边境上那些披挂铁衣、深夜戍边的将士身边,这“乐”与“忧”中有诗人对下层将士的无限深情。
第三联紧承上意而发论,由千万个戍边将士,想到率领三军的统帅的重要。于谦先后任过多种军政要职,他“才略开敏,精神周至,一时无与比”,尤“当军马倥偬,变在俄顷。谦目视指屈,口具章奏,悉合机宜。”(《明史》本传)从自己治军的经验中,深知边事关键在于择帅。于谦在接触下层将士与民众时,知道他们之中,有的人有镇国抚民之略,有的人有运策幄帐之谋,有的人有统军作战之才,只有高高在上脱离人民的人才信口雌黄,说什么“国无人”。诗人对此愤慨地斥责:“安知天下无三杰?”三杰指汉张良、韩信、萧何,当年此三杰,那一个不来自低微贫贱?诗人主张“举一幽隐,拔一行伍微贱,以裨军国”(《明史》本传)在当今边患重重之际,更需治军英才,“但愿军中有一韩”句,道出了诗人择帅固边的心愿。韩信挟不世之才,其兵谋足为后世所效法,自古帅才,皆以其为楷模。诗人了解下层将士,他们“离家自是寻常事,报国惭无尺寸功。”“(《春日客怀》)都有报国一死的决心。但他们忧虑的是统帅的昏庸无能,那样的话,血白流,命白送,领土白白被人掠夺……他们多么盼望有一个韩信那样的统帅呀!诗人一针见血指出边事在于择帅,表现了一个战略家、军事家的深思熟虑。
心中如此多的边事思虑,难怪诗人彻夜不眠,当想到国家命运安危处,心情更是焦急而激动。“世事关心成感慨”,当世之事使人忧虑的莫过于边患了。思虑越深,感慨越重,无处倾诉,于是“旋移书卷就灯看”。“旋”是随即意,说明诗人心情急切。“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观书》)诗人灯下观书不是排遣心中忧虑,而是通过观古今、览得失,寻找出更好解决边患的善计良策来。诗至此戛然而止,给人留下无穷的回味,那盏不灭的灯在深夜里烛花闪烁,诗人那颗灼热的爱国之心不是一样在熠熠闪光吗?
此诗先叙身之所坐,后写心之所念,首尾圆合,层次井然。感情沉郁,笔力劲健,中间二联属对工稳,全篇没着一个“念”字,作者忧念边事之情却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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