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冯帆
曾闻兵革话承平, 几见承平话战争?
鹤尽羽书风尽檄, 儿谈海国婢谈兵。
梦中疏草苍生泪, 诗里莺花稗史情。
官非拾遗休学杜, 徒惊绛灌汉公卿。
魏源
《寰海后十首》组诗,继《寰海十首》组诗,作于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至二十二年(1842)间,仍写鸦片战争事。本诗抒写了诗人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思;展示了此际时局动荡、民心惶惶的形势,揭露了朝政日非、战降不定并以此延误战机,祸国殃民的罪责。
起句由人所熟知的道理叙起。“宁作太平犬,莫作乱离人”,凡经历战争恐怖过来之人,多有此感受,“兵革话承平”,处于战乱之中,对太平安定,必然会充满渴望。反过来,“于安思危,于治忧乱”(魏源《默觚·学篇七》),本也属于常识,然而,人们又几曾见过“承平话战争”,无时不有忧患意识者!这在凡人犹可谅解、于达官显贵,朝廷栋梁,则是太不应该了。但满清大员、朝廷上下,又确实如此。
三四两句,承前二句而来,“鹤尽羽书风尽檄”,风声鹤唳,紧急军事文告频传,战争的消息四处传播,显然已是一种非同一般的战乱。“儿谈海国婢谈兵”,既然承平不话战争,此时幼儿婢仆多谈战争,此时自然已不是承平。如浓重的阴云,战争的气息到处可感,战争的恐怖气氛弥漫四野。情势已如此危急,关心国是,匹夫有责,也为常理,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梦中疏草苍生泪,诗里莺花稗史情”,作为已是名流的诗人,上疏朝廷当道,也只能是梦中的事情,欲申抒政见、欲反映民生疾苦,诗人连这点权利也无!上疏,显然已成了一种权利一种专利,并非人人可得,即使是在非常时期,自有肉食者谋,凡人自无过问关心国事民生的权利。朝廷之昏庸腐朽,朝中权奸当道不言自明。但作为诗人,创作的自由,并未完全被剥夺,在诗中记下屈辱的历史,记下百姓之苦痛,倒可以办到,虽非朝廷史官,但作为稗史,却也不妨。这,似乎令诗人焦灼的心情,稍稍得到了一点慰藉。
结尾二句,抒发了诗人愤慨不满,牢骚不平的心绪。拾遗,唐代谏官名称,职掌省察朝政缺失、向朝廷进谏批评,唐代大诗人杜甫曾居此职。绛灌,指汉朝绛侯周勃与太尉灌婴,均为西汉大官僚。诗人说自己既非谏官拾遗,自不必学习杜甫直谏,否则,也只能白白地惊动朝中权贵,而于现实却丝毫无有助益。此自愤激之语,诗人关心国是,关心民生之心情,终无少减,上疏不成,以诗反映,也便表现出了这一情怀。
本诗如实反映了鸦片战争期间满清政府腐败无能,面对外来入侵,毫无政治主见,左右彷徨,举棋不定,朝令夕改,降战不定而导致的混乱动荡不可收拾的政治局面,讽刺了满朝文武童婢不如之低能。诗中用语质实朴素,蕴含意义却极深远。稗史亦史,诗人以稗官自许,禀笔直书,客观再现,也正是诗中体现出来的传统的史的精神的具体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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