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龄《摸鱼儿》爱国诗词鉴赏

作者： 王延龄

艮岳

渺人间、蓬瀛何许?一朝飞入梁苑。辋川梯洞层瑰出，带取鬼愁龙怨。穷游宴，谈笑里，金风吹折桃花扇。翠华天远。怅莎沼粘萤，锦屏烟合，草露泣苍藓。 东华梦，好在牙樯琱辇。画图历历曾见。落红万点孤臣泪，斜日牛羊春晚。摩双眼。看尘世，鳌宫又报鲸波浅。吟鞘拍断。便乞与媧皇，化成精卫，填不尽遗恨。

姚云文

这首词题作“艮岳”，是借艮岳的颓圮荒芜悼念宋、金两朝的亡国。艮岳旧址在河南开封县城东北隅，因在北宋国都之艮方，故名。宋徽宗《艮岳记》载：“登极之初，皇嗣未广，有方士言京城东北隅地协堪舆，遂命土培其冈阜，政和间大兴土役筑山，号‘万寿艮岳’。”汴京以艮岳为中心的宫观园囿，穷极奢华，可比海上蓬瀛三仙山。为了建造艮岳，徽宗起用童贯、朱勔等奸臣小人，全力在苏杭、川广以至全国范围内搜刮民间的奇花异石、珍禽异兽、金银财宝，运到汴京，号称“花石纲”。花石纲败乱了北宋的朝政，消耗了国财民力，因而激起了宋江、方腊等农民起义，招使了金人的入侵，导致了北宋的亡国。北宋亡国后，金人拆毁汴京宫室苑囿，辇花石宝物至上京(今黑龙江阿城)和中都(今北京)，艮岳由是颓圮，成了亡国的象征。后来，金朝也曾迁都汴京，对城池宫苑兼有恢复，但不久又遭元人的入侵和破坏，金朝又亡了国。金亡不久，元人南下，南宋也最后亡了国。就姚云文仕 宦行迹和词意考查，他这首词应作于南宋亡国之后。因此，这首词是作者借艮岳的两度兴圮，宋、金两朝(主要是宋朝)的亡国表达他的遗民之恨的。

词以凭吊艮岳废墟，回忆其富丽繁华的往昔开始，说艮岳建筑在皇家御苑，其缥缈幽幻，就像是蓬莱、瀛洲海上仙山飞来了人间，以昔比今，以虚化实，领起了全词缥缈迴荡的愁恨。接着“辋川梯洞层瑰出”是形容回忆中的艮岳瑰伟壮丽，山水如轮辋，峰峦重叠，洞府幽深。“穷游宴”，是指斥北宋徽宗君臣的荒淫误国，败坏朝政。“谈笑里，金风吹折桃花扇”，这是描写北宋的亡国。谈笑是指游宴之欢，“桃花扇”为歌女所执，用以表现游宴的豪华。实亦揭露北宋朝廷的荒浮腐化。“吹折桃花扇”豪华的游宴散了。“金风”在这里指代金兵。“翠华天远”是指北宋在金风扫荡下的亡国，徽、钦二帝被俘远配金朝五国城(今松花江中游依兰县)。“翠华”本指皇帝的仪仗，这里借代二帝。以下三联句是写北宋亡国后，艮岳的颓圮、残破、荒凉的景象，莎沼里粘满萤火，锦屏化烟，草上露滴，这正是词人当时之所见。苍苔着露如泣，正是词人感念故国的伤心之泪。

下片深一层地回忆这历史梦境。南宋的遗民没赶上见到北宋繁华鼎盛时期的京都艮岳，只见过有关的图书和听到过有关的传说。这种记梦式的写法，就更增加了怀古的虚幻意境。“东华梦”即指追忆中北宋汴京的繁华景象，南渡的孟元老有《东京梦华录》一书，北宋有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一画，都是流传至今的书籍图画，所图所记即词人当时的东华梦境。词人面对着历史的残迹，追寻着梦境：那些在图书中历历曾见的牙樯琱辇等繁华景物都在那儿呢?“好在”这一反诘语气，追问中道出了眼前所见的荒凉。接着“落红万点孤臣泪，斜日牛羊春晚。”这两句是继续渲染眼前的景物，而色彩则更为凄惨浓烈，往日繁华似锦的皇家宫苑，现在变成了落日牛羊下山的荒野，又看到红花纷纷下落。这在遗民孤臣看来，正象自己的眼泪。“摩双眼”是说从历史的迷梦中醒来，揉拭双眼，看看人间尘世——人间现世更不堪言说，“鳌宫又报鲸波浅”，龙宫里再次搁浅了!“又报”当是指东华梦的第二个梦主，即摧毁艮岳又复建汴京的金朝。北宋亡于金，南宋还有半壁江山可保，金亡于元，则是寸土皆无，一切成空。因此“又报”二字内涵丰富。“吟鞘拍断”，是说策马行吟，驻马吊古，击断鞭鞘，用以描绘内心的痛苦与愁恨。媧皇、精卫，补天、填海，两个典故用得非常精切，心诚情切，志大力微，道尽了无穷的遗恨。

姚云文此词，以今昔对比，推出宋、金两朝兴亡的历史，更出以梦幻的意境描写，所以能将遗民的亡国之恨倾吐得淋漓痛切，感人肺腑。